顧限看到顧則重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大步朝自己走來,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領把他提起來。

顧限做出一副茫然地表情,吸了吸鼻涕看著他。

顧則重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差點把他扔到地上。

這個時候有暗衛聽到動靜出來了,見狀低聲道:“這不是養在老夫人身邊那個四少爺嗎,聽說腦子不太好使,侯爺,咱們該怎麽辦,這孩子躲在這兒半天,必定把方才的事情都瞧見了……”

顧則重的手縮緊,顧限立刻感覺到呼吸困難,他艱難地掙紮著,大哭起來:“蜻蜓!我的蜻蜓……你踩死了……”

顧則重皺了皺眉,這孩子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低頭一看,才發現他腳下真的踩到一隻蜻蜓,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手上這鼻涕眼淚一大把的孩子,還死死揪著他的手,“嬤嬤……逮了好久……蜻蜓死了……要賠……”

顧則重看著滿天亂飛的蜻蜓,終於明白這小孩躲在這兒幹什麽了。

既然是個小傻子,又不像聽懂他們話的樣子,顧則重就微微鬆開手,低聲問:“你知道,我方才做了什麽嗎?”

顧限依舊是哭:“蜻蜓死了,你踩死了……”

那暗衛鬆了口氣:“幸好是個傻子……您不用麻煩了。”

要是真殺了他,恐怕還麻煩得很。這畢竟是個少爺,又是養在老夫人身邊的,人不見了自然要找,到時候查起來就麻煩了。

顧則重眼睛微眯,突然就笑起來:“倒也不麻煩,扔進荷池裏就是,是他自己淹死的,與我何幹?”

顧限心裏一冷,他沒想到顧則重竟然真的這麽心狠且多疑!今天恐怕是不好蒙混過關了……

傅明月聽到這裏,也驚訝於顧則重的心狠手辣,他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還想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傅明月突然想起這京城中的傳言,說顧則淮殺死了顧則重,為的就是侯位,可若顧則重一開始就不是什麽好人了……顧則淮這個人,她還是了解的,若說鎮南侯是顧四爺,他是怎麽都下不去這個手的……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的!

到底是什麽事兒了?

傅明月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事情的內幕,卻反而開始覺得疑惑了。

略回過神來,她又問顧限:“……那你後來是怎麽逃脫的?”

顧限笑了笑:“我沒有逃脫得了……是祖母派人來找大伯回去了,他才把我放了的,他的隨從還另外抓了一隻蜻蜓給我,我握著蜻蜓就不說話了……不然以大伯的性子,是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他小小孩子,能這麽隨機應變也不容易了。

傅明月想了想,跟他說:“限哥兒,你知道你什麽時候不用再裝下去嗎?”

顧限看她。

傅明月就告訴他:“……等你強大到不用怕這些人的時候。”

顧則重雖然死了,可顧二夫人還活著啊,萬一顧二夫人知道當初顧限知道這事兒……她簡直不敢細想……

把顧限送走之後,傅明月已經有些累了,讓眾人都退下了,她靠著迎枕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就聽到孩子在哭,窗外已經是金烏西沉了。

傅明月把小長安抱起來哄,想著還是應該把顧則重和顧二夫人的事情告訴顧則淮。

但要怎麽說,這的確是個問題,畢竟顧則淮不喜歡聽到顧則重這幾個字,而且顧則重和自己的死也有關係,顧則淮更不願意聽了……

等到顧則淮回來了,她心裏還在斟酌。

小長安可能是聽到父親回來了,又哇哇哭起來,顧則淮就從她臂彎裏接過孩子哄,慢慢地踱著步子。

傅明月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出神,小長安揪著父親官服的衣袖,抽噎著不哭了。

他的懷抱又穩又暖,孩子睡得很安靜。

顧則淮走到她麵前,看她少有這麽出神的樣子,壓低聲音說:“……剛才我哄孩子,你一直看著我。我有這麽好看嗎?”

傅明月臉一紅,知道他是笑自己。別開臉道:“你哪裏好看了!”

顧則淮把孩子交給鄒氏,讓她抱去暖房裏睡覺,他倒了一杯茶喝下:“你總看著我,那肯定是在想事情,想什麽就跟我說,別為難你那小腦袋……是不是管家上遇到什麽難事了?”

傅明月搖頭,才說:“聽說這兩天是顧則重的忌日。”

屋子裏的氛圍好像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顧則淮沉默了好久才道:“他死了好久了,不要再提這個人了。”

傅明月知道他是不想說下去了。

她也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我隻是覺得你好像什麽事情都瞞著我,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又不是長安,不是孩子,是個大人啊……”

顧則淮不想讓她管這些事,他也不想傅明月觸及他的另一麵。

其實說起來,他也是個相當無情的人。

他不願意交談,傅明月就沒有辦法把話題引下去。

但她又不甘心,躺在**的時候,又去拉他的手:“老夫人因為顧則重的事情很難過的樣子,可我知道了也隻能裝作不知道,老夫人是個心腸不錯的,不管從前還是現在,不說對我十分好,可也沒有害過我,都是當母親的,我見她這樣也十分難受……”

顧則淮歎了口氣,終究是翻身壓住她。

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我都知道,你不要操心這些事兒,至於老夫人……保持明麵上的關係就可以了,不過你是怎麽知道今天是顧則重的忌日的?是不是有誰和你說了什麽?”

他對事情相當的敏感,看著她的目光又透出嚴肅,逼得傅明月簡直想脫口而出真話。

傅明月解釋道:“就是和四弟妹說過幾句話……別的沒什麽了。”

他低頭吻了吻傅明月的臉,又落到了嘴唇上,摟著她腰的鐵臂微微用力.

傅明月伸手推了推他,聽到他聲音低啞:“……我知道。”

隻是就著她的腿泄了出來,羅帳裏又是一番喘/息。

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顧則淮拿帕子替她擦幹淨了,重新給她穿好肚兜和裏衣,她也累了,就在他懷裏沉沉地睡了。

顧則淮卻擁著她想了一會兒,肯定是有人跟傅明月說過什麽……或者傅明月本身知道什麽。

不然她不會這樣搪塞他了。

……

有了上次的事,傅明月也知道,要從顧則淮身上看出某些事不容易,還一不小心就被他看穿,實在是得不償失。

她也小心地不再提起顧則重的事,卻暗中讓人查過顧二夫人前幾年的事情。

施媽媽來跟她說:“大爺在世的時候,和二夫人有來往,二夫人自己手裏有幾家米行和估衣鋪,都是大爺供貨的,比市價低了一半,大爺手裏的是中公的財產,二夫人的卻是私房錢,這就是拿了中公的去貼補二夫人的私房……兩人也都心照不宣的。”

這種事其實大家都知道,隻是說起來有違和睦,所以也不會開口。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傅明月問道。

施媽媽搖頭:“二夫人的就沒有了……隻是傅老爺遞信兒過來,讓您帶著小少爺去玩一陣子。”

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她原來承諾過,要帶著孩子回家小住幾日的。

傅明月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且替我備一些補品好了。”

施媽媽笑著領命去了。

那頭劉管事拿著冊子過來給她看:“八月二十一日,太仆寺卿郭家郭老夫人六十壽。您看送什麽禮比較合適?”

傅明月記得郭家和鎮南侯府的關係一般,不過既然是整壽,自然禮要重一些。

她喝了口茶問劉管事:“老夫人五十壽的時候,郭家可送了禮過來?”

劉管事答道:“送了兩柄和田青玉五蝠獻壽如意,一座小葉紫檀的佛像,五百兩銀子的禮金。”

那就是相當重的禮了,郭家和顧家並不是世交,怎麽送這麽重的禮?而且劉管事也並沒有說清楚顧家和郭家的關係,這分明是想讓她誤會的。

傅明月慢慢看劉管事一眼,笑了笑:“依劉管事之見,這怎麽回禮比較好?”

和三夫人處事了兩個多月,劉管事也知道她的性子,她不喜歡拿捏強調盛氣淩人,隻要你說得有道理她就會聽,也常問他的意思。他猶豫了一下才回答:“小的這不好拿主意……”

傅明月心裏肯定這當中肯定有問題。

她也沒有點破,就淡淡地道:“那先按照這樣的禮備下吧,郭老夫人喜歡花草,再從我這裏搬一些墨菊、綠牡丹等**過去吧,再過一個月就可以開花了。”

劉管事領命退下了,很快就去二房回話了。

“……三夫人沒有多疑,說按原來的回禮,不過三夫人問了我的意見,我並沒有說。”

顧二夫人正在吃一碟橘子。

丫鬟剝好福橘後,一瓣瓣撿了白絲,幹幹淨淨地喂到顧二夫人嘴裏。

顧二夫人咬下了橘子,才慢悠悠地說:“她沒有問為什麽禮這麽重?”

劉管事搖頭:“三夫人年輕,不明白世家的關係,估計也不懂禮的輕重。”

“當時郭家和咱們合做生意,錢不好從賬目上走才從禮金裏添,傅氏轉眼就把錢送出去了……”顧二夫人歎了口氣,“年輕氣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