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看著傅六娘的背影,搖搖頭,其實她還是挺可憐傅六娘的,打從成親之日起就要開始討好這個算計那個,活得多累呀!
就為了“富貴”二字,要委曲求全?要是換成了她,斷然不會願意嫁到梅家去的,選個清清白白的讀書人,一輩子快快活活的多好,連帶著富三太太整日都得跟著他擔驚受怕!
隻是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各有誌,她理解不了傅六娘的想法,而傅六娘,隻怕也不會懂得什麽叫做平平淡淡才是真。
此時此刻,梅睿也在書房裏與顧則淮說話,“……今日本不該貿然前來的,隻是我得到了一個消息,必須要過來告訴侯爺一聲。”
“什麽消息?”顧則淮語氣淡淡,對於梅睿的不請自來,他還是有些不高興的,梅睿雖說是個小孩子,之前做過不少荒唐事兒,可他最介意的還是梅睿真心求娶過他的明月。
但凡是個男人,那都是會介意的。
梅睿見狀,低聲道:“是別苑那邊的消息……前些日子從鎮南侯府送過去一封信,大太太得到消息之後一直命人收拾箱籠,隻怕是要回來了……”
這個消息,就算是他不說,顧則淮也想得到,梅睿這人吧,聰明勁兒還是有一點的,隻是年紀太輕,需要力練的太多,當初他在顧則淮跟前信誓旦旦的表忠心,這重要的事兒,顧則淮也不敢丟給他,所以便將盯著祝寧的事情交給他了。
這些日子,但凡是別院有個什麽風吹草動,梅睿就要跑過來。
說實在的,顧則淮是有些後悔了,隻淡淡道:“祝寧回來了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兒,這鎮南侯府本就是她的家,她不回來還能去哪裏?倒是你,我雖說將這件事交給你盯著,但你如今也成家了,該想著怎麽在事業上有所建樹,別整日盯著這些芝麻大的小事兒……”
他就差說,你以後別有事兒沒事兒往鎮南侯跑了。
梅睿愣住了,到底是年輕,一時間沒能轉過彎來,就聽見顧則淮淡淡道:“好了,天氣冷,你也等我等了這麽久,早些回去吧。”
這話都說了,梅睿是不走也得走,到底還是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兒錯了,當初侯爺可是說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走到了一半,又重洗折回去了,他是個到了黃河心不死的性子,不問出來是不會罷休的。
快傍晚時分,傅明月見顧則淮還沒回來,便叫廚房先熱著晚飯等著。
因為不是頭一次懷有身孕,小廚房已經知曉傅明月的飲食喜好,便先上了一碗香橙釀丁香魚丸湯,那丁香魚本就細小,魚丸也隻搓成指頭大小,釀入香橙的酸甜味,既不塞胃也略能抵饑,酸酸的,傅明月和惜花。
誰知剛吃了兩口,顧則淮便大步踏進屋來,傅明月趕忙放下湯碗,吩咐丫鬟上菜。
誰知他一聞著湯盞裏的香味,也不進裏屋,直接伸手撈過來便喝,也不用湯匙,咕嘟幾口便將一碗魚丸湯喝完了。
“呃,那個是我吃了一半的……”傅明月有些無語。
顧則淮中午就沒怎麽吃,被梅睿纏了一會兒早就餓了,如今放下湯盞,伸手摸摸傅明月的肚子:“自己媳婦吃剩的怕什麽。”
傅明月低聲道:“小廚房又不是沒有了……”
顧則淮笑著道:“我就是愛吃你吃過的。”
語氣盡是親昵寵愛之意,傅明月麵上一陣發燒,這丫鬟們都看著了,連忙吩咐丫鬟擺飯。
桌上菜色不多,不過五菜一湯,正中擺放著一道鬆露白芷多寶魚湯,湯色呈乳白色,遍散翠綠蔥段,一道酸辣炸藕粉肉末丸,一道香酥牛腩配鐵板烘烤薄餅,一道荷香糯米排骨,一道醬香風臘小柴雞,最後配了一道清炒的芝麻菠菜。
顧則淮胃口大開,埋頭便吃,傅明月吃的幾筷便停嘴了,他卻一氣幹掉了兩大碗米飯,十分香甜。
傅明月見他吃的香,也覺得高興,指著魚湯自賣自誇起來:“這魚可是我親手釣的!池塘裏的魚平久了,都呆呆的,一點魚餌就都上來了……你別這樣看著我,今日天氣好,我帶著長安出去散步,閑著沒事兒了……”
顧則淮靜靜的看著傅明月開朗的神采,心裏泛起漣漪——
青雲領著丫鬟撤下飯桌,青浦奉上兩碗清茶後就帶著丫鬟婆子們退下了。
顧則淮盯著傅明月看了很久,才道:“要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告訴我,誰都不能欺負了你去。”
傅明月愕然,好好的怎麽忽然說起這個來了?
“但凡是這個府裏的,有誰惹你不痛快你都不用怕!”顧則淮目色陰沉,偏偏說話是雲淡風輕,“不用怕這怕那的,有什麽都往我身上推!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和我對著幹!”
傅明月眨了眨眼睛:“我……沒什麽不痛快的呀?”
她想了想,如今雖說她病了,但是府裏的人基本沒有敢囉嗦半句的,至於顧老夫人和顧二夫人,壓根就不會往她身邊湊的。
顧則淮麵色沉了沉,“那你今天怎麽見了傅六娘?我知道你不喜歡傅六娘,原來那些事兒我也知道,當初傅六娘將你推進宮去,差點就羊入虎口了……我知道,你是不是怕得罪了梅家那些人,所以這才見她的?”
傅明月有些明白了,笑著道:“我怕傅六娘做什麽?她來我的地盤,該是她怕才是……更何況,她就是來串門的。”
“來串門?不見得罷,怕是來尋釁的。”顧則淮冷聲道:“之前傅三娘來的事情你都忘了,如今你懷有身孕,凡事得小心再小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傅明月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傅六娘是說了幾句不好聽的,可都叫我頂回去了。”
傅明月見他氣猶未消,又道:“你可別對著別人亂發脾氣,你說幾句重話覺得沒什麽,可別人隻怕要琢磨一夜了……你放心,傅六娘那點招數我還不放在眼裏了。”
顧則淮忍不住暗笑,又盯著她看了良久,才道:“那就好。我娶你不是讓你來受氣的。”
傅明月心裏頗覺感動,但這種感動隻維持到就寢,傅明月容不得旁人欺負她,但自己動起手來卻毫不客氣,她如今肚子裏的孩子還沒有到三個月,可顧則淮多得是法子折騰她。
傅明月到了最後已經是嗚咽著求饒了,“早點睡吧,明日你還要上早朝呢。”
顧則淮低頭親了她一口,微笑道:“明日我告假了,不上早朝。”
“為什麽?”傅明月陡然警覺起來。
顧則淮看她這副樣,笑道:“明兒一早宮裏會來宣旨。”
“宣……什麽旨?”傅明月愣愣的。
顧則淮含笑道:“你夫君給你討了個誥命。”
傅明月突然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皇上那邊怎麽會答應的……”
如今顧則淮是一品大員,她就是正一品誥命夫人了?
顧則淮摟著她,笑道:“皇上心底裏是不願意答應的,隻是前年去年又是雪災又是洪災的,四川一帶極為不安寧,匪寇不斷,這種事兒一般是不該我出手的,隻是那一帶匪寇太多,皇上的意思是希望我派兵鎮壓,他有事兒求著我,我自然是要和他談談條件了……”
之前他也曾提及過這件事的,隻是皇上沒答應,借口是一個比一個拙劣,要麽是他的明月年紀太小,要麽說最近禮部太忙……他也不怎麽著急,這不是等到了嗎?
傅明月忙道:“你要去四川剿匪嗎?我不答應,我寧願不要這個誥命。”
四川那邊的情形,她就是在內宅中也聽到了些風聲的,說是十分險惡,四川是民不聊生,連不少讀書人都成了匪寇,雖說肩部能提,但是能當軍師啊!
顧則淮心裏十分暢快,自己沒白疼他,“區區一些匪寇,還不至於我親自走一趟,你放心好了,我是派人過去……四川那邊雖有將士,但已是許多年不上戰場,成了繡花枕頭,他們說情形凶險,我看不一定凶險……”
傅明月這才徹底放心下來。
次日一早,傅明月叫人從庫房裏搬出一條紫檀木的香案來,細細擦洗抹幹後放在穿堂間晾著,隻見紋理細膩光潤,木色發亮,隱隱泛著暗紫的光澤,是有年頭的好東西。
她嘴上沒說什麽,可已經是用實際行動來表示自己內心的高興了。
顧則淮見了,隻覺得好笑,心裏是更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