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哪裏會不知道傅老太太要說什麽,所以等著她到了存善堂時,也是心有準備。
偏廳裏的傅老太太心情不錯,方才她離開梅家的時候便有梅家老祖宗身邊的一個媽媽前來相送,隻說傅家的幾個姑娘都是和和氣氣的,想必傅家家教甚好。
這個媽媽,傅老太太認得,是梅家老祖宗身邊得臉的媽媽,這話是個什麽意思,她要是聽不懂,那就白活這幾十年了。
所以等到一回到傅家,傅老太太就將傅德文叫了過去,說的那叫一苦口婆心,恨不得隻要梅憐能嫁入傅家,這傅家上下都要跟著一飛衝天了。
這邊傅明月跟著春曉步入存善堂。
存善堂是老太太所居的院子,林蔭成繞,那一棵棵大樹得兩三個人丫鬟手拉手才能抱起來了,到了夏天一走進去便直覺得一陣陣涼沁。
隻是如今還是冬末初春了,一棵棵大樹還未發芽,還帶著幾分冬日的蕭瑟,傅明月一走進去隻覺得有些陰森森冷颼颼的。
她跨進去還沒走幾步,就已經被廊下的丫鬟給攔下來,說是傅老太太和四老爺在裏頭說話了。
春曉瞬爾就明白了,笑著道:“七姑娘還是等等好了,方才奴婢聽說六姑娘和八姑娘都過來了,如今都還在偏廳等著,要不您過去和兩位姑娘說說話?”
傅明月還想要繞過去,可她往左邊閃,春曉也往左邊攔,臉上帶著笑,可半點轉寰的意思都沒有。
她隻得作罷,就算是真的能闖過春曉去,別的丫鬟那兒她也闖不過去的!
春曉見她怏怏的,笑著道:“來人,送七姑娘去偏廳歇著!”
傅明月想著還是要見父親一麵的好,如今也就跟在丫鬟身後老老實實去了偏廳,偏廳裏頭的傅玉晴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因為在梅家受了委屈,臉色更是難看。
傅明月也不會搭理她。
傅六娘就站起身來了,“呀,七妹妹來了,你身子骨都好了?我瞧著你怎麽還是怏怏的,是不是身上又不舒服了?”
傅明月笑了笑,正欲開口說話,站在傅六娘身邊的傅玉晴卻是拉了她一把,隻道:“六姐,你和她這麽親近做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父女都忘了自己姓甚名甚了,就知道惹祖母生氣,怎麽還對她這般客氣?”
“方才我進來的時候,還聽見祖母罵四叔了,四叔也是的,怎麽一回來就知道惹祖母生氣?不過也說不好,說不準是因為今日你在梅家亂跑,祖母先教訓四叔,等著訓完了四叔,再來教訓你了!”
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傅六娘不悅看了她一眼,告誡道:“八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當心我告訴祖母去!”
傅玉晴這才訕訕住嘴了。
傅六娘歉意看了一眼傅明月,當了個和事佬,“七妹妹,八妹妹素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就連祖母都時常說她嘴上沒個把門的,說什麽做什麽壓根就不過腦子,但是沒什麽壞心,你可莫要一般和她見識!”
“六姐放心,我自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的!”傅明月淺淺一笑,是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這就好比你好端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你還得咬回去嗎?”
她可不是什麽軟柿子了,上一世她窩囊慣了,這一世隻想活的肆意些!
傅玉晴作勢就要衝上來,“你罵誰是狗了?”
可她卻被傅六娘和丫鬟給攔了下來,可饒是這般,她還是揮動著胳膊,恨不得想隔空將傅明月的一張小臉給撓花了。
她這般想已經很久了,原先傅明月沒來之前,誰見了她不誇她生得好,可傅明月一來,原先誇她的那些人都轉過頭去誇傅明月了,她就不懂,傅明月胖得像是小乳豬似的,怎麽就連梅家老祖宗都誇她長得好了?
傅明月一點都不含糊,隻道:“你說我還能說誰?隻能說你啊!”
這下子,就算是傅六娘都攔不住傅玉晴了,傅八娘狠狠衝到傅明月跟前,厲聲道:“有本事你將話再說一遍!”
她是二房嫡女,也是傅二太太膝下最小的女兒,從小傅二太太就將她看的極其嬌貴。
更別說,這傅二老爺乃是這傅家上下官當得最大的——正五品詹事府大學士,所以,什麽時候這傅玉晴的腰杆子都挺得很直,就算是最得老太太疼愛的傅六娘到了她跟前也得讓著她三分!
傅明月今日也是不大痛快,沒好氣道:“怎麽,你是聾了不成?非得讓我將話說幾遍?既然你聾了,那我也不介意再說一遍!”
“我說,難不成你好端端走在路上,被狗兒咬了一口還得抓著狗兒咬回去?這種事你做的出來,我可做不出來了!”
她今日也是憋著一肚子的火氣,正沒地方撒了。
這下子,傅玉晴惱的真的要去抓她的臉,鬆迎和念星自然是攔在她跟前。
傅玉晴氣的也要她的丫鬟上前來幫忙……
這下子偏廳可謂是鬧得人仰馬翻!
傅六娘拉了這個,又要去勸那個,實在是忙不過來,又攔不住,隻差了身旁的琥珀趕快去將老太太請過來。
等著傅老太太帶著傅德文趕來的時候,傅玉晴正插著腰,小小年紀的她像個市井潑婦似的,“……還真是個小赤佬,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重都不知道,居然還敢罵起我來了?我可告訴你,別以為你爹爹去年考績得了優,就能在京城立足了!像你爹爹那般從六品、沒實權的官兒,隨隨便便走在京裏頭一抓就能抓一大把,你有什麽好嘚瑟的?”
傅明月和傅玉晴都是背對著門口的,所以傅老太太進來了,她們倆兒並不能看見。
倒是傅明月見著傅六娘麵上的神色變了一變,知道肯定有人過來了,聰明的閉上了嘴。
兩世為人,若是她連這麽點眼見力都沒有,那就白活了!
可傅玉晴見著方才口若懸河的傅明月像是怏了一般,隻以為她甘拜下風,說得更是起勁兒了,“這傅家是我們的傅家,可不是你的傅家!以後你要是再敢得罪我,信不信我將你趕出去?”
隻是她這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了傅老太太嚴厲的聲音,“你要將誰趕出去?”
傅家好歹也是書香世家,凡事都要講究“規矩”二字,就算是主子要將丫鬟婆子打發出去,也不是說打發就打發的,總是要給個由頭才是,她這真的將傅明月當成沒見過世麵的小赤佬了!
傅玉晴這下子可傻了眼,轉過身,磕磕巴巴道:“祖,祖母,您過來了……”
說著,她更是朝著走了幾步,指著傅明月揚聲道:“祖母,傅明月……不,七姐她欺負我!”
她向來喜歡在傅老太太跟前撒嬌賣好,如今更是親昵挽起了傅老太太的手臂,可傅老太太卻是冷冷手臂抽了出來。
頓時,原本看起來就有幾分嚴肅的傅老太太神色更加肅然,麵上更是寫滿了怒容,“嗬,這闔府上下還有誰能欺負得了你?方才我可是沒見到七丫頭說一句話,倒是你,不僅對你七姐不敬,甚至連你四叔都不放在眼裏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們傅家什麽時候教出你這樣厲害的姑娘來了,是不是我這老婆子哪一日惹得你不高興,你是不是也要將我這個老婆子也趕出去了?”
傅玉晴什麽時候被人這樣訓斥過,當即那眼淚便直在眼眶裏打轉。
老太太像是沒看見似的,隻道:“我罰你好好在院子裏閉門思過,將那《女戒》抄三十遍,什麽時候抄完了什麽時候來見我!”
抄三十遍《女誡》!
這懲罰未免太嚴重了些!
就連傅德文都開口道:“母親,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吵鬧幾句也是常事,您莫要這樣罰八娘了!”
更何況她女兒的性子他還不清楚?若傅玉晴能在傅明月手上討到好,那也算是傅玉晴有本事了!
傅老太太卻是厲聲道:“你也莫要替她說話,這個孽障都被我和你二哥二嫂慣壞了。”
說著,她嘴角微翹,可弧度極淡,眼裏更是半點笑意都不見得,“倒是我原先聽人說著七丫頭也是個驕縱的,沒想到如今一看,七丫頭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也不和八娘爭個什麽,隻是這丫頭大了,身邊也該有個教導她規矩女紅規矩的人!”
“我知道你疼七丫頭疼的像是眼珠子似的,隻是男人總不如女人細心,姑娘大了,有時候這心事兒都尋不到人說!小桂氏走了也十多年了,你也不容易,自己苦些累些倒是沒關係,可就是不能耽擱了孩子,你說了?”
方才她聽到傅明月和傅玉晴鬧起來的消息可謂是火冒三丈,什麽時候鬧不好,為何是這個時候?她差一點就逼得傅德文答應這門親事了,如今想要傅德文再鬆口,隻怕就難了!
可還是要試一試才是!
便是傅明月娘親小桂氏已經去世多年,可在世的時候卻是與傅德文琴瑟和鳴,要不然,傅德文想要娶妻,在金陵還怕娶不到媳婦,非得等著到京城任由著老太太拿捏?
他麵露難色,“我隻想要好好照顧好阿囡就夠了!
又是這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