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 鎮國寺的後山,佇立著一棟吊腳小樓,樓有三層, 第一層是懸空的幹欄,交叉支撐的竹枝,二樓是書房演武室,室外有一架懸梯,一路上至三樓的寢房。

霍硯的後十五年, 除去在宮裏的日子, 大多是在這竹樓中度過,他的一身武藝, 均來自於此, 由靜淵教授。

靜淵於他而言, 亦師亦友。

他的家早在十五年前, 拜先帝所賜, 毀得一幹二淨,硬要再算的話,這竹樓勉強算是屬於他的棲所。

漫天皚白中, 一樁孤零零的小樓獨立。

樓中春意盎然, 有花盛放。

霍硯隨手抽出白菀綰發的釵, 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將她如雲的墨發散在玄色的被褥中。

白菀在黑暗中, 耳畔是自己如雷如鼓的心跳聲, 她不知道霍硯在做什麽, 慌得攥著身下的被褥, 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

霍硯卻不許她遊離, 手掌覆在她手背,指尖帶著她的指尖,輕柔,靈動,和她一起慢悠悠的解開她衣襟的盤扣,露出一片光潔灼目的白。

屋內並不冷,白菀卻並不大適應,她下意識蜷縮起身子,霍硯也不攔著,他取下指上的扳指,故意放在她小巧的肚臍上。

玉質的扳指帶著寒涼,白菀被激得渾身僵硬,身子一扭,扳指落在被褥裏不見了蹤影,但她仍舊能感覺到涼意。

這讓她想抓著些什麽定心神,她先試探著伸了伸手,虛空著什麽也沒抓到,白菀有些慌神,抑製著想抓下擋眼的綢帶,哆嗦著叫霍硯:“掌…掌印。”

她那把細嗓帶著顫。

霍硯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又帶著她的手遊移:“咱家的扳指,娘娘弄哪兒去了?”

一如既往低沉的話音,卻憑空帶著讓人沉淪的引誘之意。

這種感覺太羞恥了,白菀隻覺得自己周身發麻,霍硯甚至帶著她的手往更奇異的地方探過去。

“是在這兒嗎?”他還在慢悠悠的問。

白菀受不住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顫栗,扭著身摸出那枚扳指,往霍硯手裏塞:“在這兒!”

霍硯“啊”著聲。

白菀隻聽出他的不懷好意。

果然,白菀感覺到自己捏著扳指的指上傳來一陣濕暖,下一瞬那扳指便被靈巧的舌卷走。

緊接著濕暖帶著扳指便落在了她身上,水痕潺潺,落在雪上,落在雪山的梅上。

“娘娘說,口脂的味道不錯,娘娘可以給咱家嚐嚐嗎?”

白菀咬著唇,耐著波濤洶湧,眼下沁出的淚濡濕了圍在眼上的綢帶:“沒……不在……”

“你把,扳指,拿出來!”

她話說得斷續,撓得人心癢。

霍硯親了親她酡紅的臉頰,歎道:“會的,不過咱家想先試試娘娘的口脂,還好讓人提前將娘娘的物件送了來。”

他將白菀從榻上抱起,一路來到臨窗新置的妝奩銅鏡前,讓她坐在鏡前的案上。

這般一動作,扳指便被推得越進去,白菀又怕取不出來,又被波浪拍得越發脆弱,隻好柔若無骨的俯在霍硯肩上。

他身上的衣袍還未褪盡,隻敞著胸膛,肩上的紋樣蹭在白菀的皮膚上,帶來些異樣的愉悅。

霍硯挑了盒淺紅的口脂,轉頭去看白菀,她忍得辛苦,下唇被咬得泛白。

指腹上沾了紅豔的膏脂,揉開她的唇,一點一點抹在她唇畔。

雪膚紅唇,墨發飛揚,眼縛綢帶的白菀看不到,她就如同那雪中的精靈,純潔靈動,卻勾得人隻想在那張白紙上落下淩亂的筆墨。

霍硯湊上去細嚐那口脂的滋味。

有點甜,帶著奇異的花香,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但恰好讓霍硯沉淪。

他興致勃勃的又去試另一盒嫣紅的顏色,纏得白菀唇畔晶瑩。

這回他嚐出來了,是玫瑰,和葡萄。

霍硯指腹上帶著紅,在白菀身上勾勒形狀,他再追著一點點吻去,一路俯身去將玉扳指取出來。

微涼的指尖摸索著去探那玉扳指,白菀摟著霍硯的脖頸,下意識仰起長頸,墨發傾瀉,柳眉起皺,脫口而出的驚呼藏在咬緊的唇畔間。

霍硯將玉扳指吃進嘴裏,嚐到那一絲甘美,他眯了眯眼,舌尖繞著扳指,俯身先將白菀送至浪尖。

白菀仰頭抵在銅鏡上,身形微繃,雙腿翹起,雙手揪緊了霍硯的發,如同在波濤洶湧的海麵上行駛的孤舟,風雨飄搖,隻能攥緊唯一的漿和帆。

“掌印,掌印……”

霍硯直起身,拭去唇角的晶瑩,和理智已經臨到盡頭的白菀相比,他還是那副遊刃有餘的冷淡模樣,隻是眸色比以往更添溫柔。

不過白菀看不見。

他擰了擰支起的梅,如願聽到一聲倒抽氣,才低低聲笑起來,他摘下那礙事的青玉耳鐺,俯身去啃白菀的耳朵:“咱家有名字。”

他連呼吸都依舊平淡,白菀若不是胡亂中摸到他額角沁出的汗,幾乎要以為他真的那般端得住。

白菀匍在他耳邊,一聲聲細碎的喚他,後來,如願聽到他漸重的急喘。

“霍硯,霍硯,阿……阿硯……”

妝桌一下又一下撞在後麵的竹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桌上的銅鏡搖晃,鏡中模糊,映在裏頭的墨發雪肌中,妖冶豔麗的夾竹桃悄然盛放。

“娘娘扶穩桌案。”

霍硯將她翻身背對自己。

白菀腳一觸地,險些站不穩,忍不住羞憤欲泣,霍硯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撈回來,用自己給她做支撐。

他望著鏡中交頸的兩人,白菀垂落的發已經被汗浸濕,一縷縷沾在泛紅的臉上,身上,有一絲綴在她唇邊,被她緊咬著唇吃進嘴裏。

霍硯眸中墨色翻湧,長指探入她的口中,與舌共舞“叫出來。”

……

霍硯解開綁在白菀眼前的綢帶,看了看上麵深淺不一的濕痕,低低笑一聲,隨即將綢帶纏在自己腕上。

她累極睡了過去,麵色紅潤嬌妍,眼角還盈著淚,時不時細聲啜泣。

霍硯抹了抹白菀微腫的唇,眸色愈暗,親昵的蹭她的臉,支著身,長久的望著她的睡顏。

房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霍硯眸光半闔,動作輕緩的從床榻上起來,才掀開被,身形便滯住了。

他側頭看過去,白菀一隻手正拽著他衣角不鬆,白嫩的手臂上紅痕點點,眼睛疲憊得幾乎睜不開,眼淚又沁出眼角,瞧著有些可憐。

“你去哪兒?”她嗓音有些啞,又嬌,帶著難以言喻的媚。

霍硯拉著她的手在她指尖輕吻:“睡吧,咱家去處理些小事,很快就回來。”

白菀眼睛實在是睜不開,咕噥了一句:“什麽咱家,明明不是太監……”

霍硯有些失笑,沒遇上她之前,他與太監也無甚區別。

“怎麽回事?”霍硯穿好衣裳出來,從懸梯上拾級而下,陳福遠遠杵在雪地裏,見是他一人出來,才僵著步子走過來。

“有刺客摸到了居士林,已經全數伏誅,”陳福畢恭畢敬道:“是死士,被活捉後便自盡了,不過奴才瞧了瞧,都是使的反手刀,應該是遼國人。”

幕後主使昭然若揭。

霍硯撫去肩上的落雪,麵無表情道:“這些死士,從哪來回哪去,再給咱家把遼國人住的驛站燒了。”

陳福有些驚訝,掌印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東陽郡主挑釁他?

霍硯轉了轉紅瑪瑙的扳指,似是知他心中所想一般,道:“娘娘說,不能髒了咱家的手,讓人把咱家和遼國人不對付的消息透給薑瓚知曉吧。”

陳福恍然,他竟然從掌印這毫無情緒的話音中,聽出了些得意?

不能親自動手,借刀殺人總是可以的。

“瞧著些,別讓她死得太快,”霍硯旋身往小樓走去,他冷淡的話語散在風中。

陳福眨眨眼,冒雪離開後山。

*

京城,甘泉宮

從傍晚時分,便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雪粒子,入夜便越發密集,落在磚瓦上沙沙作響。

殿外亮堂恍如白晝,薑瓚著一身明黃織金盤龍圓領袍,在洞開的窗門前負手而立,身側站了一人,正躬身向他稟事。

“你的意思是說,遼國使臣住的驛站平白起火,是霍硯幹的?”薑瓚麵無表情的望著窗外雪色,皺眉問道。

“是,他在浮玉山的廟會上,和遼國東陽郡主起了衝突,”身穿赭紅飛魚服的男子身形隱在暗處,看不清麵容,隻見他略一頷首,繼而又道:“東陽郡主險些死在他手裏。”

今日晚間,遼國使臣住的驛站平白起火,東陽郡主的住所最甚,直接燒了個精光,若不是侍從警覺,東陽郡主怕是要在睡夢中被活活燒死。

“既然如此,那些扔進東陽郡主房內的遼國死士,也是霍硯所為?”薑瓚說到這,便想起前不久,他派出去刺殺霍硯的人,當天夜裏也如這般成了堆屍體倒掛在他床頭。

他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是,霍硯這幾日留宿鎮國寺,東陽郡主懷恨在心,派人前去刺殺不成,反而死士一個不剩,”暗處的男子答道。

聞言,薑瓚唇邊勾起一抹笑,端起一旁的熱茶飲了口:“盯著東陽郡主,一切等年節宮宴那日再說再說,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殺了。”

“反正,他們之間的恩怨可與朕無關,”薑瓚眸中映著雪光,笑得意味深長。

東陽郡主是遼國攝政王的獨女,屆時,不管是遼國人問責,還是要說法,這屎盆子可扣在霍硯頭上甩不掉了。

可真得感謝霍硯,親手將這錯處送到他手裏。

薑瓚轉身往長案走去,邊走邊想起什麽似的,又問:“霍硯可不像是會去逛廟會的人”

隨即又得出結論:“除非,他不是一個人去的,他帶了個女人?”

不等人回答,薑瓚像是捕捉到什麽似的,疾聲問道:“龍鱗衛能查出那女人是何身份嗎?”

他一離開,燭光便映在暗處人的臉上,龍鱗衛統領裴雲渡緩緩抬起頭,星眸黑沉,俊朗的麵容冷凝如冰。

他沉聲道:“不能,那日霍硯身邊確實跟了個女子,但霍硯將她看得緊,不管是樣貌還是名諱,都不曾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我們也曾試圖打探過,那日圍觀的百姓,都不曾見過那女子的樣貌,而後續查問過那女子信息的兄弟們,無一不是平白暴斃。”

裴雲渡否認得太快,讓薑瓚有一瞬驚訝,他略帶疑慮的看過去:“父皇曾說,龍鱗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裴雲渡麵色自然,不卑不亢的應道:“龍鱗衛人數稀少,比不上東廠勢大,總會受些掣肘,否則先帝也不會將龍鱗衛放在暗處,已經死了幾個弟兄,為了皇上的安危著想,臣不建議皇上繼續追查那女子的出處。”

薑瓚轉念一想,確實如此,霍硯勢大,他這個皇帝形同傀儡,唯一可以依靠的龍鱗衛不能丟,不能因小失大,隻要知道霍硯有這麽個軟肋便成了。

正欲再說什麽,內室的燭台悄然點亮,一道風姿婀娜的倩影,映在魚戲蓮葉的圍屏上。

“皇上,夜深了,”含柔帶媚的女聲響起。

薑瓚循聲回眸,圍屏旁探出一雙水波瀲灩的桃花眼,含羞帶怯的望他,眼中明明純澈如水,卻仿佛帶了把鉤子,勾得他神魂**漾。

想起這幾夜讓他欲罷不能的春情,薑瓚眸色漸次暗沉,他放下茶碗清咳了一聲,一臉正色和裴雲渡道:“霍硯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帶女人去逛廟會,看來確實是極重視她的,查不查得到另說,盯著吧,人無完人,總會有錯漏的。”

說罷,他便揮手讓裴雲渡退下,徑直轉身往內室走去。

裴雲渡撇過頭與那雙媚眸對視了一瞬,繼而越過窗門,閃身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偌大的寢殿重歸寂靜,唯有細碎的落雪聲,伴著燭火跳動,薑瓚在玉榻上坐下,眸光沉沉,一邊向那女子勾手:“來。”

他身姿挺拔,麵容俊朗,是再令人傾心不過的少年天子。

燭影明滅間,圍屏後嫋娜的美人,一身素衣剩雪,蓮步輕移,帶一陣香風撲進薑瓚的懷裏。

“皇上,”匐在薑瓚膝頭的嬌女微仰頭,巴掌大的小臉上媚色天成,瑩潤的檀口微張,嗬氣如蘭。

細柳眉,瓜子臉,眉目間煙雨蔥蘢,自帶一副嬌弱需憐的柔骨,這不是選秀那日,自請去伺候霍硯的桑落又是誰。

薑瓚居高臨下的垂眸看她,手掌順著她不戴釵環的青絲,聲線微沉,帝王威儀油然而生:“你也聽見了,霍硯寧願在外頭養外室,也不要你。”

下一瞬,他便眼看著桑落本就霧蒙蒙的瀲眸盈起淚花,微一眨眼,珍珠似的淚接連滑落。

桑落癡癡的望著薑瓚:“您怎就是不信奴婢的話?奴婢自幼年得見天顏,一顆心便撲在皇上身上了,又怎容得下旁人?”

她哭得讓人心憐,薑瓚心裏也跟著一揪,俯身將她拉進懷裏,捧著她的臉一點一點啄去淚珠,不斷聲的哄她:“好好好,都是朕的錯,朕知道是落落心善,擔心那日霍硯被當中落麵子惱羞成怒,大開殺戒,才迫不得已才自請委身於那閹賊。”

他一邊哄,桑落卻哭得停不住,她隻細細碎碎的抽泣,梨花帶雨的,眼尾和鼻尖都泛著紅,襯得肌膚愈發白嫩如脂,瞧著可憐極了。

她埋首在薑瓚懷裏,斷續的糾正他的話:“奴婢沒有,沒有委身給他,奴婢,奴婢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給了皇上。”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哪敢攀皇上清譽呢,若不是前夜皇上吃醉了酒,拽著奴婢不鬆手,奴婢都已經打算在宮牆樹角偷偷望著皇上一輩子了,”桑落軟聲訴著衷腸,字字句句都在表達自己多年隱而不發的愛慕。

薑瓚在她額角輕吻,一邊連聲應是:“都是朕的不是,朕早該擷取你這顆蒙塵的珍珠,害落落平白遭這般久的委屈。”

桑落在他唇角印下一抹淺吻,盈盈淚眼中滿是真誠:“奴婢不委屈,奴婢向來知足常樂,從前覺得在角落裏望著皇上便好,如今,也覺得,隻要能跟著皇上便好。”

她這話讓薑瓚有一瞬怔愣,白蕊也曾和她一般,說過這樣相似的話,可如今的白蕊,眼裏不再隻有他,他看得清楚,白蕊心底對權勢潛藏的渴求,一日盛過一日。

母後說得沒錯,後宮果然能吃人。

薑瓚心緒漸沉,撫著桑落發絲得動作也停下來,他靜靜的望著她,晦暗的麵色顯得有些意味不明:“落落就不想要什麽名分嗎,朕改日便開口向霍硯要了你來。”

“朕想想,給你個什麽位分呢?”

桑落坦然的與薑瓚對視,將他眼底逐漸彌漫的冰寒盡數看入眼中,她在薑瓚幾乎銳利如劍的注視下,緩緩點頭:“奴婢想要名分。”

薑瓚唇角虛假的笑意肉眼可見的凝固,但他話音卻還帶著笑:“落落自己說,想要什麽位分?”

桑落垂下頭,柔若無骨的小手捧著薑瓚的手,輕輕挨在自己臉上,她還是笑得那般真誠,眸中熠熠生輝。

“奴婢想要正大光明站在皇上身側,但又不想如後宮的妃子一般,在宮闈中枯敗,日日等著皇上來垂憐,奴婢想守在皇上身邊,隻要皇上一回眸,就能看到奴婢。”

桑落太過坦然,坦然的表達自己意有所圖,坦然的索要她的獎勵,和白蕊藏在嬌怯表麵下的以退為進截然不同。

薑瓚積攢的殺意陡然潰散,指節繞著桑落柔軟的發,唇邊的笑意更深:“那就封你做朕的禦前女官罷。”

他攬住桑落的細腰,輕聲在她耳畔低語:“佳人在側,紅袖添香。”

桑落勾著他的手指淺笑:“奴婢為您更衣?”

紅燭燃盡,香爐青煙嫋嫋。

桑落從重疊的幔帳中探出身,連裘衣也不穿,隻著一身單薄的褻衣,推開殿門,任由呼嘯的寒風吹去一身黏膩。

薑瓚不愛宦官伺候,夜裏甘泉宮內外均不留內侍,因此此時的寢殿外竟空無一人。

她伸手接雪,落在她手中的雪粒子大小如沙石。

肩上陡然一暖,一件灰鼠裘衣落在她肩上,桑落頭也不回,白嫩的指尖撚著雪,唇角帶笑,柔聲道:“你怎還未歇息?”

裴雲渡從暗中走出來,身上的飛魚服金線繡著睚眥,被寒風吹得獵獵,映著亮堂的雪色,隱隱散著光。

他偏頭去看桑落,突然問道:“值嗎?”

桑落把一手雪撒出去,答非所問道:“我弟弟雖不聰明,但他會把唯一的糖塊留給我,後來,我吃的糖都不再是甜的。”

她怎麽會愛薑瓚呢,堂堂三皇子,賢王爺,皇帝陛下,自然貴人多忘事,忘了那個在寒冬臘月天,被他們騙去荷塘裏捉鯉魚淹死的傻子。

桑落低下頭,微敞的衣襟裏掉出一把灰撲撲的銀製長命鎖,她的聲音很輕:“那傻子,為了塊破糖,我也想問他值不值。”

裴雲渡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