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落山，但天色還白。

海灘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出一大片，露出底下的沙石地。這一帶的鵝卵石都是黑色，濕漉漉地發亮。

十個人跪在地上，手被反綁，嘴貼膠布，在寒風中打著哆嗦。旁邊站著戒備的士兵們，懷抱突擊步槍。

江燁走過去，端詳地上跪著的戰俘。每個人身上都裹了一層汙泥，衣服褶子裏霜雪泛白，還有幾個臉頰沾了凝血。七男三女，其中幾個長相還挺不錯。

這十個人都是C聚居區的幸存者，被蜘蛛部隊抓了回來。整個C區一共有429個人，導彈轟炸兩輪後死了419個，還剩十個命大的，他們沒有待在基地車裏，都在遠處當暗哨，因此毫發無傷。

車振立刻迎上來，敬禮。

“報告，都在這裏了，名單身份已經核實。”車振遞上一張紙。

江燁沒有接那張名單紙，而是走到俘虜們麵前。

“都把頭抬起來，聽我說話。”江燁道。

俘虜們仰起臉，神態各異，大部分都滿臉恐懼，有兩個人惡狠狠地瞪著江燁。

“我太仁慈了，我是個大善人。”江燁開口，“給你們兩條生路，要麽去我治下的城市生活，要麽開上你們的基地車，找個山溝溝自己隱居。”

“想去隱居的，把頭放在地上。想去城市的，身子往後仰。”

俘虜們猶豫片刻，互相看了看，五個人俯身，將臉貼在冰冷的鵝卵石上，三個人使勁往後仰。

最邊上的兩個男人沒有動，凶狠地瞪著江燁。

“把那倆眼珠子快掉出來的，嘴上膠布撕了。”江燁指指他們，“你們這也不選那也不選，想幹什麽？”

車振立刻小跑過去，滋啦兩聲把他們的膠布撕下來。

“殺人犯！你殺了多少無辜的人！你該死！”

“獨夫民賊！操你媽的，獨夫民賊！我老婆被你炸死了！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兩個男人拚命叫罵。

車振趕緊把膠布又給他們貼上，每個人踹了一腳，把他們踹翻在地。

“錄像機。”江燁伸手。

在旁邊等待已久的劉季梓手忙腳亂，從包裏掏出錄像機遞過來。錄像機還是問戴宗飛行汽車公司借來的。

“別給我，過去拍他們倆。”江燁說。

劉季梓舉著小錄像機過去，找了個合適的角度，對準兩個憤怒的男人。

江燁從兜裏拔出手槍，拎著過去。

旁邊跪著的其他人都扭過頭驚恐地旁觀，四周警戒的衛兵也忍不住偷偷往這瞟。

“這倆人叫什麽？”江燁低頭檢查手槍彈藥。

車振趕緊扯開名單找，“格雷沙姆· 阿諾德和名越和哉。”

“好，開始錄吧，別露我的臉，主要拍他們。”江燁對劉季梓道，“鏡頭穩一點，手別抖。”

劉季梓的手已經抖的像帕金森發作，她嘴唇都白了，仿佛要被槍斃的是她。看得出來，她膽子很小。

“別抖。”江燁拍拍她肩膀，“放輕鬆，別忘了你是軍隊文職，軍人的工作就是要殺人的。”

劉季梓還是在抖，嘴唇都打哆嗦，“我……我……不……”

“太沒出息啦，你看他們倆都沒抖。”江燁指指地上跪著的戰俘，“別讓我換人，堅強一點好吧，不到兩分鍾就完事兒了。”

劉季梓咬了咬牙，手終於不太抖了，她連續深呼吸，摁開錄像鍵。

江燁一秒進入狀態，儼然成熟老演員，洪亮地大聲說，“現有戰爭犯兩名，格雷沙姆· 阿諾德和名越和哉，堅持對其他殖民地長官的殺戮行為，參與有組織的火並，且在多次勸告的情況下死不悔改，為維護其他人類安全，現對此二人處以極刑。”

啪一槍，格雷沙姆· 阿諾德栽倒在地，半個腦袋碎在地上。劉季梓嚇得尖叫一聲，錄像機差點掉了。

江燁伸手抓住錄像機，穩住鏡頭，另一隻手開槍，又一槍放倒名越和哉。

旁邊跪著的戰俘都嚇得歪倒在地，距離死屍最近的一個人哆嗦一下，直接暈了過去。

江燁拿著錄像機，對準地上兩具死屍，認真地說話：

“我希望本星球的任何殖民地長官，不要重蹈覆轍，這就是殘害同胞者的下場。星球大開發計劃已經啟動，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地區被開發，納入統一管轄。”

“任何人可以向我遞交移民申請，過真正的現代生活。也可以隱居山野，但隱居者不可造下戰爭罪。諸位引以為戒。”

錄完，江燁按動停止鍵。

然後回看了一遍錄像，還湊合，該錄的都錄了，有點雜音，但無傷大雅。

江燁把錄像機交還給劉季梓，“把這個視頻拿回去導出，發到公共頻道去，連發三遍。”

“還有，C聚居區的現場照片都傳來了嗎？”

“傳來了。”劉季梓臉色煞白，“也要一起發嗎？”

“我看看。”江燁說。

劉季梓掏出手機，點擊幾下，遞過來。

屏幕上是C聚居區的現場照片，遍地焦黑，炸爛的基地車像屍體一樣倒伏在地，火苗冒出青白色的殘煙。彈坑密密麻麻。

遠處許多士兵正在搜集屍體，找到的屍體都堆積在一起，已經聚成小山。都燒焦成黑色，而且十分零碎，幾乎很難分辨出是人肢，更像是爐子裏拿出來的木炭。還有一些頭顱，五官模糊在一起，像還沒認真捏的泥塑。

江燁翻了翻照片，點頭，“行，拍的都挺好，你隨便挑個六七張，和剛剛的視頻一起發到公共頻道。”

“是。”劉季梓小聲道。

江燁扭頭看看旁邊跪著的其他戰俘，揮揮手，“給他們鬆綁吧，該去哪去哪。要移民的那幾個，帶他們去洗洗刷刷，換身幹淨衣服，今晚來我辦公室報道。”

衛兵們立刻過去，給每個人撕封條解繩子。戰俘們都受了驚嚇，趴在地上站不起來，幾個人還吐了。

江燁沒怎麽看他們，扭頭走向海邊，打著哈欠走向登艦口。登艦口的幾名衛兵等待多時，給首長披上大衣，跟在後麵登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