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俊民：“當天晚上風沙很大，我們試著往外走，但是根本走不出去，隻能在飛機旁邊挖了個沙坑，躺進去睡。”

萬修誠：“天剛亮我們就醒了，找辦法脫困。飛機上的通訊設備都摔壞了，就找到一個橙子，我們分著吃掉。我們想找些石頭擺一個SOS出來，但附近連石頭都沒有，風沙還很大。我們不知道哪裏有水源，又不想留在原地等死，隻好向北走。走之前我都想好了，找得到水源就活，找不到就走到死為止。”

烏俊民：“第一天走了十幾個小時，我們倆都不行了，我最先出現幻覺，看到很多人影懸浮在高空中，像神一樣。我跪下來磕頭，老萬被嚇了一跳。晚上風沙又加大，老萬還有體力，他說讓我留在原地等著，他再往前走一段，找不到水就回來睡覺。”

萬修誠：“我撇下他往前走，沒走幾分鍾，我看到了湖泊，趕緊往前跑，但是無論我怎麽跑，那個湖和我的距離還是一樣遠。我知道要麽是幻覺，要麽是海市蜃樓。隻能掉頭回去。”

烏俊民：“天不亮我們就醒了，爬起來繼續走。嘴裏已經完全沒有唾液，舌頭像石頭似的在口腔裏摩擦，如果不張開嘴，嘴唇就會被一種黏膜封上。肺裏就像有沙子，吸一口呼一口都特別疼。喉嚨疼的要命，像被小刀切開了一樣。我們倆誰都沒尿尿，已經沒有尿了，如果有還能喝一點。”

萬修誠：“我記得那一帶的沙子特別幹，走一步，就有一股黃色的灰塵從腳下竄出來，真的是一丁點水也沒有。我們試著往下挖，挖了三米多深，還是幹的要命。又走了幾個小時，我突然看見前麵的土坡上有一架飛機，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幻覺，就指著飛機問老烏。”

烏俊民：“我仔細看，確實是一架飛機，如果我們倆都看見，應該不是幻覺。當時我們特別高興，我說部隊派人來找我們了，有活路了。結果跑過去一看，飛機就是我們墜毀的那一架，走了接近二十個小時，居然又回來了。”

江燁聽到這裏點頭，“人的左右腿其實不一樣長，在沒有參照物的地方一直走，會不知不覺走出一個巨大的圓，最終回到原點。所以古代困在沙漠裏的人基本都出不來，有點類似於鬼打牆。”

烏俊民：“我們倆當時絕望了，倒在飛機邊準備等死。因為我眼前已經有了一丁點光芒，等這光芒變成火焰，人就沒救了。”

萬修誠：“趴到飛機底下的時候，我發現飛機下麵的沙子有一丁點濕潤，撬開飛機的護板一看，工具箱內壁上有一層露水，是昨天夜裏結的。我們倆趕緊鑽進飛機裏舔露水。一共也沒多少露水，不過確實清醒一點了，每舔到一滴，都有種爽的頭暈的感覺。我把帆布褲子脫下來，剪裁成大布，做了個喇叭形，這樣就能在夜裏試著收集露水。”

烏俊民：“但是我們沒有容器，工具箱的底部是露著的，水淌下去就會漏掉。我們把油箱拆下來，把裏麵的燃油都倒進沙子裏，又抓了很多沙子扔進油箱，來回搖晃再倒出來，試著把裏麵的油洗掉。”

萬修誠：“第二天早上，油箱裏居然真的有了大概一升多的水，我們倆狂喜，輪流喝。但是第一口水下去，就知道壞了，一股很濃的油味，嗆鼻子，還有沙子的灰漂在水上。不過那個時候渴的什麽**都喝得下去，就大口猛喝。”

烏俊民：“結果全吐出來了，噴射式的嘔吐，根本憋不住，不光把喝下去的吐了出來，還吐了一些黃綠色的**，可能是膽汁之類的。老萬還吐了些血。吐完以後我們倆躺在旁邊，說完了，這回真的要死了。我閉上眼睡覺，心說睡著了死掉，比醒著活活渴死要好。”

萬修誠：“我還是不甘心死，緩了一會兒，我又爬起來換方向走。結果剛走一會兒，看到遠處的天上有紅色的東西。我一開始以為是幻覺，但是這個時候有幻覺也比沒幻覺強。我返回去，把老烏叫起來，我們倆繼續往前。”

江燁：“找到了空投的生存包？”

萬修誠：“對，傍晚看見了沙丘上躺著的紅包裹，過去拆開，那麽多東西，吃的喝的都有，我們倆當時想大哭，但是淚腺幹了，知道肯定是部隊來救我們，暫時找不到我們所以投擲給養。我們拚命地喝水，喝著喝著就有眼淚了，也有尿了。但是尿還不敢扔，都又尿回瓶子裏，那個尿都是紅茶一樣的深黃色，有點像紅色了。”

烏俊民：“我們找包裹裏的其他東西，包裹最底下的兩部手機都無法開機。我們吃了點巧克力和水果，把長紅布在沙地上攤開成SOS的形狀，但是一直沒有飛機來。沒有辦法，就帶著包裹往回走，一口氣走了兩天。最後到了晚上，又起大風，但是聽見風裏有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老萬眼尖，看見遠處的夜空中有一個一個紅色的信號彈。我們趕緊把包裹裏的信號槍掏出來，朝天打了兩發。”

萬修誠：“首長，不是我要拍您馬屁。如果不是之前在部隊苦訓過，根本沒有體力撐到救援到來。如果不是您不計成本地投了幾萬個生存包，我們早就埋沙子裏了。我們倆的命都是您救的！”

江燁：“太不容易了，不用感謝我，是你們的求生意誌讓你們活下來，等你們痊愈，我要召開全軍參加的英模表彰會，你們準備好要講些什麽。在你們身上，我看到了人類的勇氣、堅韌和尊嚴。”

萬修誠：“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我必須向您匯報一下。”

江燁：“什麽？”

萬修誠：“我去追那個湖的時候，曾經在月光下瞥見兩個山洞，在距離我很遠的地方。問題在於，那兩個山洞並不是在山上。”

江燁迷茫地望著他，山洞不在山上，那還能叫山洞嗎？

萬修誠：“是一個巨大的頭骨插在沙裏，頭骨的眼窩構成的山洞。我當時以為是幻覺，但是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真實的東西。”

隔壁床的烏俊民也扭過臉來看他，“眼窩像山洞一樣大的頭骨，怎麽可能？”

江燁的表情變了變，點頭道，“我知道了，這兩天部隊差不多也就推進到那個位置，如果有什麽巨型頭骨，會發現的。你們好好休息，有事直接給我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