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需要在畢嶸星為我工作一段時間，然後，我會給他們自由。”江燁說。

“為你工作一段時間？”祝淩瑤眼神微變，“也就是說，你下命令，他們工作，某一天你覺得差不多了，再下命令，讓他們恢複自由身？”

“不不不，不能這樣，君王的話就是鐵律已是曆史。雖然很大程度上說，在我的領地裏，確實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我一直在有意地避免這種情況。”江燁認真回答，“每個人造人到了畢嶸星，按照運費、安頓費和它們自己的身價算出一個錢數，這個錢數就是他們的贖身費。隻要他們工作賺錢，賺到了這個費用交上來，他們就可以成為自由人。”

“一誕生就背上了債務？”

“債務並不多，估計他們工作幾年就能賺到。”

“等他們恢複自由身，就算離開你的領地，你也不會阻攔？”

“當然，自由身嘛。”

“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的城市人造人比例巨大，這些人又在某個時間節點集體離開，會對你的領地造成巨大創傷。”

“沒有那麽簡單。”江燁微笑，“他們的工作在那裏，他們的人脈關係在那裏，離開熟知的一切去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哪有那麽容易？”

“更何況，星際旅行的費用很高昂，移民到各星球也需要審批。所以我估計，絕大多數人造人會留在我的領地裏生活。”江燁相當自信。

祝淩瑤低下頭，雙手在屏幕上敲擊，記錄了幾行字。

江燁和岑夜夢都盯著看，完全看不懂她用的文字是什麽意思。

江燁把視線移到自己的心率圖上，目前還算穩定。心跳一直在55到63之間，波動很小。

“在你的星球上，你願意賦予人造人怎樣的社會地位？”祝淩瑤抬頭，繼續考試。

“社會地位？”江燁一怔，“社會地位怎麽是我賦予的？這要靠他們自己。如果他們身上有值得社會尊敬的特質，比如受人歡迎，有才華，工作重要，自然社會地位高。”

“那我換一個問法。”祝淩瑤說，“假設一個普通人和人造人起衝突，人造人把普通人打死了，你的星球會如何判決？如果普通人把人造人打死了，你的星球又會如何判決？”

“你的意思是，人造人和普通人在司法上的區別對吧？”

“沒錯。”

江燁沉默了。

片刻後，他說，“沒有區別。我的星球上，人造人和普通人的地位會平等。”

“如果你的星球發生經濟危機，失業率飆漲，街上流浪漢一天比一天多。”祝淩瑤說，“有人發現，全球絕大部分的工作崗位都被人造人霸占，普通人被搶了飯碗。於是普通人聯合起來，數百萬人在各大城市遊行示威，呐喊的口號包括，奴隸騎到了主子頭上，江燁是人造人的走狗，我們要工作不要人造人，人造人繁衍壯大，真正的人卻在餓死等等。”

“這個時候，你會怎麽辦？”

“當然是想辦法提振經濟，創造更多工作崗位。”江燁麵不改色，“如果在公平招聘的情況下，人造人掌握了社會上絕大部分職位，隻能說人造人更具備員工的素質，他們當然應該繼續上班。難道我能下命令，讓各公司解雇人造人嗎？這樣對人造人難道就公平？”

“如果情況正好反過來，絕大部分公司產生了人造人歧視，招聘時更多地招募普通人，而把人造人拒之門外，你又該怎麽辦？”

“一樣的辦法，提振經濟。”

“如果經濟短時間內提振不了呢？”祝淩瑤微笑，“雖然你權大勢大，但你畢竟不是神仙，有時候因為種種不可抗的內外力，經濟的萎靡是注定的。”

“你提的這個問題，我恐怕要空著了。”江燁說，“我會盡力避免這種死局出現，如果真的有一天麵臨這等情況，我隻能根據現狀來做決策。我唯一能回答你的是，我不會下達區別對待人造人和普通人的命令，我隻會號召各公司平等對待人造人和普通人。”

“那我們再談談婚戀和後代。”祝淩瑤說。

“目前銀河係內有人造人的星球，分為兩派。一派嚴禁人造人和普通人通婚育有後代，一派則允許。”

“而允許派又分為兩小派。一派會隱藏人造人的身份，另一派則會在人造人和普通人登記結婚時，告知夫妻雙方其真實身份。”

“在你的星球上，你會如何安排人造人的婚戀和後代問題？”祝淩瑤這次問題的語氣格外認真。

江燁沉默。

這確實是致命難題。

人造人的基因，是機器生產出來的。

普通人的基因，則是漫長的進化和傳承中，一代代流傳下來的自然基因。

如果允許人造人和普通人哺育後代，就意味著人造基因和自然基因的混合。

這是個巨大的倫理道德難題。

“我想先問一個問題。”江燁說。

“可以問。”祝淩瑤點頭。

“泥點公司生產的全生物人造人，基因序列是怎麽定下來的？”江燁轉頭看向富秋煙，“有沒有不屬於人類的基因？”

“是根據三次世界大戰後人類基因組計劃的數據來製造的。”富秋煙說，“常規產品的基因全都是人類基因，但如果訂購非常規產品，可以摻雜其他基因。比如有的人會往身體裏添加葉綠素基因，這樣就省掉了糖分攝入，每天曬太陽就能滿足能量所需。”

“我的星球隻要純人類基因的人造人，不要其他品種。”江燁說。“所以，我的星球允許人造人和普通人通婚，也允許它們產生後代。同時，在登記結婚的時候，也會告知夫妻雙方，對方的真實身份和來源。婚姻是人生大事，我星球的所有公民必須享有知情權。”

“我聽說過你的兒子，江森林，畫壇的新星。”祝淩瑤忽然話鋒一轉。

“謝謝，我會向犬子轉達您的誇獎。”

“如果江森林將來帶著一個人造人女友回家，征求你們夫妻倆的意見，你們會同意嗎？”

“同意。”江燁笑了笑，“哪怕他帶著一個蜥蜴人回家，我也會同意，那是他的事情，我不幹涉。”

“我想，這場考試可以結束了。”祝淩瑤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