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石星的戰事徹底進入白熱化。

江燁簽發多道命令，從江燁星、畢嶸星、流亡星分別抽調二十萬部隊，八成以上是機械兵，密集進入隕石星，鏟除數千株千眼蒜。

剩餘的千眼蒜還在殊死抵抗，獸潮的烈度更大，交戰極為艱難。

第一個月，萬人以上的大規模作戰就打了七十多場，擊斃的獸類屍體鋪滿戰場，範圍之大在太空中都清晰可見。戰場附近甚至會出現經久不散的血霧，看上去如同煉獄。

之前配備的冰武器已經不能滿足高強度戰鬥的需要，江燁緊急訂購了一批閃電槍，可以發射球狀閃電和範圍性閃電，直接電糊獸潮。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電池不能亂扔，否則汙染將極其嚴重。

第二個月，戰鬥的烈度降低，主要是大部分獸類都已滅絕。

三四五月，幾千株千眼蒜陸續被挖出，隕石星絕大部分地區重新被人類實控。

第六個月，則是收尾階段。

檢查是否有單眼蒜殘留，清除戰場上堆積如山的動物屍體。

這是個超大的工程，屍體簡直無邊無際。打死一頭巨獸隻需開一槍，但清除一頭巨獸的屍體卻需要幾個小時。

江燁坐著列車視察整顆星球，目睹血腥殘酷之景，眼皮直跳，想起以前在曆史雜誌上看到過的一段描述。

中世紀歐洲經常出現一種景象，整座城市散發驚人惡臭，幾公裏外都臭的無法通過，同時，烏鴉和蒼蠅像黑旋風一般在附近起落。這種景象是典型的屠城特征，一座城市被盡數屠戮之後，堆積的屍體需要很多年才能結束腐爛，在此期間無人能返回城市打掃，附近會變成徹底的無人區。

當時江燁看到這段描述，還有點將信將疑。

現在他知道，這絕不是雜誌編輯信口雌黃，隕石星許多戰場已經過去好幾個月，日曬雨淋真菌生長，依然比公廁臭十倍不止。這種臭是沒經曆過的人無法想象，風簡直裹挾著糞點子穿過平原。

江燁的專列在經過戰場區域時，空調的發香功能都自動上調到100%，窗戶紛紛自動關閉，免得把車上的人臭暈過去。

一些菌類在屍堆上肆意生長，不是淺淺薄薄的小菌團，而是像野草一樣不同顏色的巨大菌群。很多屍堆幾乎變成草原，雪白的草原，暗黃色的草原，黴綠的草原，絨毛的草原，景象美麗而詭異。

這種長毛的屍體，白小白的工廠居然也收，甚至還能賣出更高價錢。有些外星人就喜歡吃這一口，江燁難以理解外星人的味蕾，大概是聞起來臭吃起來香？

隕石星戰事塵埃落定。

首城郊外，嶄新的總兵府拔地而起。

新的總兵府麵積更大，內部裝修更豪華，地上四層，地下兩層，還有核掩體。

江燁和岑夜夢很快搬進去住，但全天緊閉門窗，因為風中還有屍臭味。

隕石星不是工作重點，兩口子打算把這個地方當作度假休閑地，每年來住幾個星期。

等屍臭散去，這將是一顆純純自然原生態的星球，總兵府外就是碧綠的平原，凝結著露水的青草地，坐車向東半小時就能看到日照大海，海邊白沙子細膩如麵粉，數不清的貝殼堆積在淺海，幾十年都沒人過去留一個腳印。

而且還有特色景觀隕石坑，隕石星表麵的隕石坑數量非常多，還沒來得及被自然力量填平。岑夜夢覺得坑坑窪窪的很奇怪，但江燁卻很著迷，對他來說，隕石星就仿佛長滿了青草的月球表麵。而岑夜夢這輩子沒有見過李白描繪過的那個月亮。

……

周末，傍晚。

江燁正在書房苦學，拿著筆做筆記，桌上一大摞總兵和球長的教科書。他的學習已經推進到高難度區，書本上的題目都血難，江燁維持一副腚疼的表情。

岑夜夢也坐在窗邊看書，專心致誌，發絲垂落，相當優雅，無時無刻散發學霸的自信，給江燁一種無形而巨大的壓力。

桌上手機忽然響了。

江燁拿過來，邵萬的。

“喂？”江燁說。

“森林今天該出去了。”邵萬說。

“哦！”江燁一拍腦門，“你安排專船，送他過來。”

“明白。”邵萬道。

江燁放下電話，抬頭看向妻子。

“兒子出獄了？”岑夜夢說，“接下來你打算安排他做什麽？”

“讓他自己拿主意。”江燁笑道，“上學和打工兩條路。”

兩天後，一艘小型飛船落在總兵府的青草地上。

江森林從飛船上跳下來，身上還穿著藍色的囚服，號碼“6666”。畢竟是總兵和前球長的孩子，就連坐牢的號碼都是豹子號。

幾個月不見，江森林居然胖了很多，變成一個皺紋巴巴的小胖墩，或者說紅光滿麵的慈祥小老頭。

岑夜夢試著抱起他，居然沉得有些抱不起來。

江燁依舊強壯，輕輕鬆鬆就把老婆孩子都抱起來，一邊一個抱進屋，像抱著兩個小嬰兒。

晚餐的時候，正式嚴肅的談話開始。

“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江燁盯著兒子，“你可以到海外留學，也可以去工作。我和你媽媽聊過，我們希望你接觸更多的人，過完全不一樣的生活，盡快成熟起來。”

“我想變得年輕。”江森林卻說。

江燁和岑夜夢一下子愣住了。

江森林看看父母，繼續補充，“我不想做小老頭了，我想做一個年輕人。”

岑夜夢眼眶一下紅了，她瞬間體會到兒子作為異類的心情。

江燁也沉默很久，他猛然感受到作為父親的失職。

“我聽說是有這種手術的。能改變人的年齡。我小的時候不能做手術，因為我的腦還在變化，硬做會損失記憶，但現在我的年齡已經符合了。”江森林繼續說，“如果能成為一個年輕人，我可以到任何一個地方去，隱瞞我的出身，像普通人一樣活著。你們希望我經曆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對吧？”

江燁伸手，摸了摸江森林的腦袋。

“我向你道歉，這件事應該早點做。”江燁說，“等兩天吧，我聯係聯係哪顆星球做這種手術做的好，帶你去做。你想要多少歲的身體？”

“十八歲。”江森林說。

“為什麽是十八歲？”江燁愣了一下。

“我在牢裏看了一本書，書上有個人說，他願意放棄全部家當，從七十歲回到十八歲。”江森林回答，“但是他發現他的全部家當，也不足以支付手術的費用。我不一樣，我父母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