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虞嫣的一個新劇開拍,幾乎每天都很忙。
拍攝的地點在外地的影視城,虞嫣要在那邊待三個月。
虞嫣收拾行李離開家之前,特地又到荷花池邊上去看了看。荷花已經沒有了,莖稈枯萎,水麵平靜,漂著些枯敗的葉子。
“我會跟物業說一說,讓他們派人過來把池塘清理一下,”茉茉在一旁道,“等到你回來,天氣應該挺冷了。”
虞嫣應一聲,看著池塘,又過了一會,轉身離開。
到了地方之後,虞嫣隨即按部就班,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之中。
這是個古裝武俠劇,虞嫣在裏麵演女主,有大量的打戲。雖然有替身,但她也免不得也要打鬥和吊威亞,比其他的劇辛苦。
“嫣嫣,”有一天,茉茉突然對她說,“我覺得你最近有點變了。”
虞嫣訝然。
“我變什麽了?”她問。
“你以前閑下來不是刷微博就是玩遊戲,現在都不動了。”茉茉道,“總是發呆。”
虞嫣看了看她:“我有發呆麽?”
“當然有。”茉茉道,“剛才就是,你盯著片場,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臉上還有一種詭異的笑。”
虞嫣哂然,沒有否認。
她剛才的確是在發呆。那邊的人在演一場家丁在院子裏追逐的戲,虞嫣看著,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天在宅子裏醒來的情景。
也許是拍攝地點的關係,這裏也有宅子,還有外麵古色古香的街道城牆之類的地方,虞嫣每次看到,都能勾起一些回憶。
她其實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在那邊的時候,明明感覺深陷地獄,每天都在挖空心思回來。現在真的回來了,想到那邊的事,卻覺得挺有意思。
也不知道宅子裏的人怎麽樣了。
虞嫣想著,思緒又轉回了蕭寰身上。
她倒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擔心蕭寰對那些仆婢們不好。他已經知道虞嫣與他們無關,接下來要處置的,就是王妃本人不見了的事。
在虞嫣看來,他應該會跟何賢他們串通一氣,繼續把這件事瞞下去。
一切,都會回歸原位。
蕭寰會繼續做他那什麽大將軍,被他那邊的天下人景仰,可能過不久還會結婚,娶一個實實在在的王妃,過上所有人夢想中那種榮華富貴子孫滿堂的日子。
而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虞嫣望著片場中打鬥得正熱烈的人,歎了口氣。
“你怎麽又歎氣?”茉茉看著她,有些狐疑,“是不是有什麽事?”
“茉茉,”虞嫣沉默片刻,喝著水,目光深遠,“你有沒有覺得空虛過?”
茉茉:“……”
“空虛?”茉茉看著虞嫣,匪夷所思,“你一個人失聯去玩都做得出來,怎麽會空虛?”
虞嫣反問:“誰說能自己去玩就不會空虛?”
茉茉喝一口奶茶,目光意味深長。
“嫣嫣,你該不會是想談戀愛了吧?”
虞嫣:“……”
“什麽談戀愛。”她隨即嗤一聲,“我還缺談戀愛?我哪個劇不是在談。”
茉茉給她一個白眼。
“你那些劇也就明麵上跟人炒炒cp,你真的喜歡過誰,帶誰回過家麽?”
虞嫣聽得這話,一怔。
的確是沒有。
“原來你所謂談戀愛的標準就是帶回家啊?”虞嫣也意味深長地看著茉茉,“真看不出來啊。”
茉茉不以為然:“那當然。家是人最後安全感的地方,如果連家門都不想讓對方進,那叫什麽戀愛。”
虞嫣認真地想了想,覺得似乎有道理。
當然,她並不是什麽心如古井看破紅塵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家裏常備男士用品。
而跟她合作過的男性,無論是演員、模特還是歌手,也大多出眾迷人,品種豐富類型齊全。她知道他們有多受歡迎,網上的人叫她男神收割機,光看字麵就知道包含了多少羨慕嫉妒恨。
但虞嫣對他們的感覺,並沒有粉絲或自己這個年紀的女孩們看到帥哥那樣的憧憬。
或許是因為她早已經習慣了他們在鏡頭前跟她眉目傳情卿卿我我,見到了他們最理想、最美好的樣子,聽到了他們對自己說出最動聽的話,而到了戲外,大家回歸人類,一樣的為事業奔波甚至是非不斷,虞嫣看得太多,已經沒有了什麽期待。就像對待劇本,她會全心全意地去演繹那裏麵的角色,卻不會把角色的感情帶出來。
以前,她覺得這叫專業,但現在……
——“你一個人住在此處?”
驀地,他她想起蕭寰問過她的話。
一個人啊……
虞嫣反思著,忽然覺得或許問題就是出在了這裏。因為蕭寰,她已經習慣了那屋子裏有人,所以他離開之後,自己處處不習慣。
原來所謂的空虛,還是太孤獨了麽……
茉茉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連忙道:“嫣嫣,我也就跟你聊聊天,絕對不是要勸你去談戀愛,你可要掂量清楚!”
虞嫣笑笑:“放心好了,我有那麽糊塗麽。”
茉茉這才鬆一口氣。
談戀愛啊……
虞嫣心裏盤算著,望向片場,忽然,看到戲裏的男主角。
他叫薑宇,跟虞嫣同齡,還是電影學院裏的同學,雖然紅得沒有她早,但人氣也很高,陽光帥氣,從外表到性格都沒什麽缺點。
見虞嫣望過來,薑宇笑了笑,眉目生光。
蕭寰從京城回到朔方之後,幾乎每日在兵營中歇宿,很少回到城中的大將軍府。
北地的天氣冷得很快,十月轉眼過了一半,朔方城內外秋風蕭瑟,樹木百草金燦燦一片,城外有些地方還下了雪。
王隆早晨才出門,就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又回屋裏添了一件衣裳。
他的府邸離蕭寰的大將軍府不遠,轉過一條街就到。那是皇帝三年前敕造的,作為蕭寰的官署和宅邸,像王府一樣,是朔方城中最氣派的宅子。
不過蕭寰一向講究與將士同吃同住,很少住在大將軍府裏。就像現在,蕭寰已經接連半個月沒有回來。
外務歸蕭寰,內務歸王隆,故而王隆隻好日日留守城中,處理各方遞來的事務。
孤家寡人啊,自己這個舅父受嫌棄啊。
王隆望著明淨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氣。今日大概又是他一個人在這空****的府邸裏忙裏忙外,小兔崽子……
不料,他才走到大門前,就瞥見了拴在石柱上蕭寰坐騎落雪騅。
落雪騅是一匹西域寶馬,生得很是漂亮,額頭上帶一點青花,通體雪白,光澤如緞。它是先帝賜給蕭寰的,蕭寰去哪裏都會騎著它。
不遠處,幾個年輕女子紮堆說著話,麵色羞赧,不住地將眼睛往將軍府裏瞥去。
王隆心裏又念叨了一聲小兔崽子,加快步子走過去。
正在落雪騅身邊侍弄的士卒見到王隆,忙行禮:“長史。”
王隆道:“殿下回來了?”
士卒道:“回來了,剛進去。”
王隆點頭,拍了拍落雪騅的脖子,隨後,整了整衣冠,朝府中走去。
蕭寰正在堂上與一眾將官議事。
不用細聽也知道,他們討論的,是匈奴的事。
自從王子弗邪和右賢王格局對峙,匈奴就一直大小戰事不斷。
雖然這些戰事還波及不到朔方來,但塞外諸戎有秋高馬肥就南下劫掠的習慣,加上戰局不定,各處關塞和兵營無不枕戈待旦,嚴陣以待。
“弗邪此人雖年輕,但不可小覷。”蕭寰帳下的郎中令高竣道,“老單於去世之時,弗邪的部眾之數在諸王子之中毫不出眾,卻能在短短數月之間得到多數部族支持,可見是個能人。”
“再是能人也難。”主簿崔延道,“弗邪雖與右賢王各據半壁,但弗邪占領的地方多是荒涼之地,反觀右賢王,北匈奴水草豐美之地幾乎全在他手上,兩邊若是打起來,隻怕首先斷糧的事弗邪。”
蕭寰聽著他們討論,抱臂坐在案前,沉思不語。
正當眾人說著話,忽而聽堂外有人笑一聲:“主簿此言,為免小看了弗邪。”
眾人訝然看去,卻見是王隆走了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王隆一一答了禮,從袖中拿出一份文書,遞給蕭寰。”
“這是今晨剛接到消息,”王隆道,“弗邪已經派出使團,帶著貢物,往長安去了。”
眾人皆詫異。
帶著貢物朝覲,就是要向中原朝廷稱臣的意思。北匈奴與中原戰戰和和幾百年,到了前麵那位單於的時候,雙方交惡,稱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而弗邪稱臣,無疑是有了破天荒的意味。
其用意十分明顯,那就是想得到中原的支持,打敗右賢王。
“這個弗邪。”崔延失笑,“竟是個識時務之人,能屈能伸,或許能成個梟雄。”
“梟雄狗熊還不好說。”高竣道,“不過他願稱臣,朝廷必然樂見。如果要出兵幫忙,隻怕還是要殿下來做。”
眾人議論了一陣,發現蕭寰一直沒出聲。
朝他看去,隻見他看著王隆的那份文書,神色平靜。
“弗邪並非隻向朝廷稱臣。”過了會,他說,“他也向羌人求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