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回到院子裏,無所事事。
她走到池塘邊上,往水裏看了看。這池塘比她那邊的大多了,不過這個季節,池子裏的荷葉一樣枯敗,隻剩一片莖稈立在水麵上。
望著水底,虞嫣想到了虞甯。
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收到自己解釋的郵件了吧?
想到昨晚的事,她不由苦笑。
剛才,蕭寰已經對她坦誠過,虞甯之所以突然出現,是因為他用虞嫣的手機給虞甯發了信息。他以為那點時間,虞甯無論如何趕不過來,沒想到他竟然出現了,並且在快要到點的時候叫醒了虞嫣,以至於讓蕭寰的計劃瞬間敗露。
如果不是虞甯,虞嫣現在不會在這裏。而親眼看到虞嫣和蕭寰消失在了水裏,他應該會相信虞嫣在視頻裏說的話吧?
不過就算是這樣,虞嫣還是對虞甯感到愧疚。
蕭寰其實說得對,虞甯一定會為她擔心的。
但虞嫣問自己,如果重來一次,會不會再這樣做?她的答案仍然是會。
她已經在視頻裏一再強調了蕭寰的身份,並向虞甯保證她一定會保證安全,平安無事地回去,希望他不至於太擔心……
正看著池水出身,身後忽而傳來些腳步聲,虞嫣回頭看去,是衛琅。
“姊姊,”他手裏抱著一疊幹衣服,“這些衣服我都給姊姊烤幹了,姊姊看要不要穿上?”
那些都是虞嫣昨天穿過來的衣服,一件羊絨衫,一條長褲。質地都很是柔軟貼身,昨晚虞嫣之所以穿著它們,是為了方便套到潛水衣裏。
當然,還有內衣**,這些虞嫣自己洗了,現在還晾在屋子後麵、
看著這些東西,虞嫣又為蕭寰做的事感到惱火起來。
都是他自作主張,累得自己現在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幸好這宅子裏還有些王妃以前的舊衣服,虞嫣拿出來穿在身上,還算合適。
“給我吧。”她將衣服接過來,問,“他還在堂上麽?”
衛琅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道:“正是,殿下還在與王將軍和王公子議事。”
虞嫣點點頭,抱著衣服走回屋裏。
衛琅見她沉默寡言的模樣,笑容也不多,猜測著她是不是還在為昨晚和蕭寰爭吵的事生氣,索性跟在後麵。
“姊姊回來可太好了,”衛琅道,“姊姊上次離開之後,弟兄們都想著姊姊。”
虞嫣看了看他:“想我什麽?”
“想姊姊說的那些故事啊。”衛琅感歎道,“不瞞姊姊,自那之後,我等就再也沒有聽過那麽有趣的故事了。”
這話倒是中聽,虞嫣不由得意起來。
“你們要是想聽,以後坐到一起,我還會再講。”她說。
衛琅笑眯眯:“那可太好了。”說著,他歎口氣,“其實殿下也一直很牽掛姊姊。可記得姊姊上次離開的那天夜裏,殿下突然回到了這宅子裏的事?”
虞嫣一愣,道:“記得。”
“姊姊可知殿下為何突然回來了?”
虞嫣道:“他說是東巡回來了,路過這裏來看看,不是麽?”
衛琅道:“東巡走的是大道,這宅子這麽偏僻,殿下再怎麽路過也不會路過到這裏來。”
虞嫣不解:“那他為什麽來這裏?”
衛琅於是將蕭寰遇襲,在刺客身上搜到謀反物證,以及在這宅子裏果然也找到了呼應之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虞嫣。
虞嫣聽著,睜大了眼睛。
她以為自己在這個宅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沒想到還居然真差點出了事。如果那些刺客真的把蕭寰殺了,或者這事按著刺客指路追查開來,那麽虞嫣和何賢他們很有可能被當作反賊抓起來,然後虞嫣這輩子都別想回家了。
“那主謀是誰,抓到了麽?”虞嫣即刻問道。
“這個……”衛琅知道蕭寰下過命令,不能將陳王的事告訴任何人,隻得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姊姊千萬別去問殿下,他若知道了,一定會找我的麻煩。”
虞嫣了然,沉吟不語。
“我也是看姊姊不知道,才好心說一說。”衛琅趁機繼續道,“殿下那是察覺到姊姊這邊可能有危險,就日夜兼程趕了回來,可見殿下是真心牽掛姊姊。”
虞嫣卻看著他,道:“難道不是因為怕這事暴露出來,會把他也一道牽連進去麽?他當初在皇帝麵前保下了王妃,王妃要是謀反,他不是也要跟著被懷疑?”
衛琅:“……”
他忽然明白了殿下為什麽拿她沒有辦法,這女子是當真難哄。
要是換做別的女子,若聽到殿下對她竟然有那麽一點關心,恐怕早已經高興得飄飄然。
虞嫣想著衛琅剛才說的話,臉色卻變得更難看。
她原來已經覺得一個月前的這場刺殺已經十分刷新她對蕭寰的認知。
沒想到,這之前居然還有過一場。
什麽廣陵王,什麽大將軍。
簡直就是個靶子一樣,什麽人都能砍一刀。
“從前他還曾經被人刺殺過麽?”虞嫣問衛琅。
“當然有過。”衛琅道,“視殿下為眼中釘的人多了去了,不然我等侍衛也不會反應得這般及時。不過在獵場的這一次,我等是真的不曾想到,那可是天子眼皮底下,居然也會出這等事。”
虞嫣想到蕭寰提到尋找真凶時那淡淡的語氣,仿佛不當一回事。
還指責她不顧性命。
她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王奕在堂上與蕭寰商議,一個時辰之後就回去了。
為了保密,王熙也不在此處逗留,與王熙一道離開。但在出門前,蕭寰突然將他叫住。
“可否幫孤一個忙?”他神色猶豫了一下,問道。
幫忙?
王熙愣了愣。
宅中的午膳仍然簡單,填了填肚子之後,虞嫣跟著蕭寰坐上一輛馬車,離開宅子,往京城中而去。
不過在出門之前,蕭寰、李泰和衛琅都裝扮了一番,每個人的臉上都貼了假胡須。
虞嫣看著他們,隻覺啼笑皆非。
“這是真的胡須麽?”她好奇地拿起一片,仔細端詳。
隻見那假胡須做得跟劇組裏的道具很相像,一塊薄得幾乎透明的皮子做底,上麵植著密密的須,用驢膠黏在臉上,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衛琅和李泰貼上之後,似乎換了個人。李泰成了個絡腮胡子的大漢,而衛琅俊氣的臉則被短須遮了起來,像個村裏做粗活的。
變化最大的還是蕭寰。
他連眉毛都做了手腳,乍一看去,有四十好幾的年紀,全然看不出本來的麵目。
直到坐到馬車上的時候,虞嫣仍然不住地打量著蕭寰,覺得新鮮。
“你從前也這麽幹過麽?”她想到蕭寰剛才往臉上貼胡須時那熟稔的手法,忍不住問道。
“幹過許多。”蕭寰道,“就像你出門時一般,我若要不被人發覺,也須得裝扮。”
虞嫣明白過來,那怪不得。這邊的人又不像她那邊那樣,可以戴帽子戴口罩,想要迅速改變容貌,貼胡須倒最是實在。
“這些東西,衛琅和李泰怎麽會隨身帶著?”虞嫣又問,“難道你離開之前就交代好了?”
“不必交代。”蕭寰道,“識得我的人太多,每次出門,總要遇到須得避人耳目的時候,我身邊侍從日常出行都會帶在身上。”
原來是這樣。
虞嫣想,在這邊當個公眾人物也是不容易。
大約是為了不引人注意,這馬車十分普通,比虞嫣跟著蕭寰同乘的那輛差了許多。為了照顧蕭寰的傷勢,李泰走得很慢,但仍然擋不住土路上坑坑窪窪顛簸不停。
不過蕭寰似乎全不在意,隻在身後墊著一床褥子。
虞嫣望著外麵的風景,有些出神。
這個地方剛下過雪,田野裏白茫茫的,遠處,看不到一根電線杆,也看不到一座樓房。上次離開的時候,她以為這種景致自己是不會再看到了,沒想到半年之後,自己還是回到了這裏。
“你要怎麽去朔方?”虞嫣被馬車晃得有些受不了,道,“就這麽顛簸著去?”
“不會這麽顛簸,我自有辦法。”蕭寰道。
你能有什麽辦法。虞嫣心裏不以為然,又不能憑空變出火車飛機來。
太陽西斜的時候,京城到了。
馬車穿過城門的門洞,沒多久,走入城中。
虞嫣是第一次到京城裏來,忍不住扒著車窗往外望。隻見街道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人群實在是擁堵得很,李泰不得不從車夫的位子上下來,牽著馬往前走。
“京城裏每天都那麽熱鬧麽?”虞嫣很是驚訝,問道。
蕭寰往窗外瞥一眼,道:“並非天天如此,今日是上元節。”
虞嫣這才反應過來。
昨天正月十四,今天就是正月十五。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以至於虞嫣把日子都忘了。
再看向外麵,隻見男男女女穿著光鮮,攜家帶口,還有各種裝飾得漂亮的車馬在人群中來往,確實是一派過節的樣子。
沒多久,她望見遠處一片高高聳立的架子,訝然。
那些架子很大,比兩邊的房屋高出許多,上麵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布置出各種各樣的場景,沿著一條大街矗立著,看上去很是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