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故人登門四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戲劇性的發展,李池微走了之後我就想著什麽時候何默天估計也會來一趟,然後那張看起來溫柔實際上冰涼的臉上會布滿不屑,接著用充滿磁性的嗓音對我冷嘲熱諷一句——白耀耀你真是不要臉,難道你還沒死心,為了我甚至在這裏開間甜品店?
於是我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操起一杯無所謂是什麽的東西往他臉上潑,再趾高氣揚地回一句:“你‖他‖媽有病啊,看你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是個智障,見都沒見過你還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來泡我,滾!”然後直接掃地出門,從此相見當空氣。
但現在看來,我是真的想多了,不僅想多了,還完全想岔了。
何默天他是來了,可是,我看了一眼他麵前已經快要見底的玻璃杯,為什麽這個時候他還能這麽淡定地在這裏喝檸檬汁?而且那沉重中帶著苦澀的語氣……是在怪我們店裏真材實料的檸檬汁把他那把好嗓子給狠狠地酸啞了麽?!最讓我不理解的是他看著我的時候那晦暗不明的眼神,為什麽是晦暗不明?不應該是能凍死人的冷淡譏誚什麽的嗎!
不能好好體驗一把霸氣外露的感覺讓我略有點憋悶,我幹巴巴地笑了一下:“的確好久不見。”
他沒接話。
何默天能當上係草不是廣大學生群眾胡亂給評的。
程喬的臉除了精致漂亮這個詞其他什麽也配不上,而何默天的五官是長得大氣卻又讓人覺得柔和。濃眉大眼本來就很耐看了,還是英氣的劍眉和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鼻子的弧度很流暢,直挺得令人發指,唇形漂亮而飽滿。臉部輪廓的線條看起來堅毅又明朗,較之以前消瘦了不少。
但現在他看著我的眼神在我跟他打完招呼後愈發地晦暗難辨,再配上他蒼白到病態的臉色,讓人不禁聯想到傳說中的高學曆斯文變態。
目光遊離他的臉,我神色有些複雜:“就算是上了大學,你也不能這麽不知節製,年紀輕輕就縱欲過度,總得為將來……”
“我沒有。”
“什麽?”大廳裏太嘈雜,我一下子沒聽清。
他皺著眉頭移開視線,雙唇抿得發白。
看著他又是一臉冷淡的樣子,一時間我覺得自己很滑稽,周圍客人偶爾投來探究的視線,遠處的程喬也是一臉疑惑的樣子。非常難得地,即便厚臉皮如我,也感受到一種像被抓去遊街的窘迫。
低頭幹笑了一聲,我說:“那你慢慢喝,還有朋友找我。”
但身體剛剛動作,右手手腕就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大力拽住,我僵了一下。
“耀耀,”他嘶啞的聲音發出模糊的音節,“這麽久不見,難道你就不想和我說點什麽?”
我沒有掙開他的手,也沒有看他,隻是盯著他手背上麵那些清晰可見的靜脈血管為難地說:“同學,你要知道,陪聊雖然和三陪有著根本上的區別,但是在一個拿正規營業執照的甜品店裏,我作為一個兼職著員工的老板,你覺得我有什麽時間和義務在這個時候陪你聊天?況且你隻是來喝杯檸檬水,又不是什麽一擲千金的大主顧。而且,”我頓了一下,“事到如今,你覺得我和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他沉默,良久才低低地笑了一聲,似乎很愉悅,但語氣卻像是在自嘲:“我那樣對你,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恨我?”
我抬頭,剛好對上他充滿冷意的目光。
腕間的觸感溫熱而熟悉,呼吸不受控製地滯了一下,一股酸澀驀地從胸腔裏湧上鼻尖。我緩了緩,毫不退縮地直視他的眼睛:“何默天,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你在試探什麽?以為我還蠢兮兮地對你舊情難忘所以要來徹底斷了我的念頭以除後患嗎?那好,我告訴你,我不僅不恨你,相反,我還要感謝你。因為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參加不了高考;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在之後出去治療我那可笑的情傷的時候,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更值得感謝的是,如果不是你,我不會這麽快就擁有自己的甜品店。所以,我不恨你,這個答案,滿意嗎?”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裏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半晌,才垂下眼瞼,慢慢地鬆開了手:“你能這麽想,很好。”唇角又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滿意,當然滿意。”
“所以你今天來,就是為了確定我恨不恨你?”我暗暗抽了口冷氣,手腕傳來真切的痛楚,掃了一眼那被箍出的紅痕,我默默地在心裏罵了聲靠。
他沉默了一下:“隻是路過而已。”
我哦了一聲:“那你以後再路過的時候記得繞過我這裏走。”
他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漆黑的眼底氳出陰翳的風暴:“你就那麽不願意見到我?”
他這種激烈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像是忍受了極大的怒氣,我不由得怔了一下,想了想才說:“你看見我不痛快,我看見你也不痛快,為什麽我還要願意見你故意惹我們都不痛快?”
他緊緊地皺著眉頭,眼神依舊陰翳,卻沒回答。
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怒氣從我胸腔油然而生,我定定地看著他:“何默天,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麽。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就總是這麽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話、莫名其妙的行為、莫名其妙的眼神。為什麽你對其他人就那麽正常,對我你就除了莫名其妙還是莫名其妙,你全家都姓莫名其妙的啊!”
他死死地盯著我,又移開視線,蒼白的臉帶出一抹青色,掀了掀嘴唇,卻沒發出任何音節。
見他這樣我突然又覺得好笑:“算了,反正我和你以後注定是老死不相往來,還糾結以前的事幹嘛。回去記得管好你的女朋友,叫她別有事沒事就來我這裏撒潑,她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以為他照樣不會回答,我剛準備走,就聽到他說:“好。”
我扯著嘴角無聲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