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泗水河邊捕魚船

對龐淯的處罰沒能如期進行。

因為當天晚上我就和他在太守府對月相飲,將兩壇美酒喝得精光。

“子異,”我揮手示意在一旁服侍的下仆推開,舉杯對龐淯笑道,“你這沛郡的酒還真不賴。”

他一壇子酒下肚,似乎已經隱隱有些醉意:“當然,不然為什麽我賴著這小小沛郡不肯離開?”

我哈哈而笑,和他碰了碰酒樽:“你喝多了吧?”

“還好,隻是一壇酒而已。”他說起話來倒也十分清醒,“主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雖然比不得吳石那家夥,但也不算太差。”

我微微點頭:“那我私下裏問一句話?”

“對主公,難道屬下還敢隱瞞?”他仰起脖子,將樽中酒水一飲而盡。

“好,”我也吞下了杯中之酒,緩緩問道,“你在豫州也呆了這幾年了,可知道孫文台此人如何?”

“孫刺史?”他微微有些遲疑,但對於我提出的問題,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屬下明白主公的意思。這兩年來,據屬下的觀察,他治理豫州稱得上盡心盡力;幾個郡守中,朱治、程普、黃蓋都是他原來的舊部,屬下與王邑則是朝廷所派,但孫刺史在資財糧草分配、兵甲戰馬調派等事上,也從未厚此薄彼,至少我沒有感到什麽不快。”

我拎起了銀質的酒壺,替自己和龐淯倒滿了酒樽,欣慰地說道:“你既然如此說,我便再無他想了。”

“主公放心,”他拍了拍胸口,“孫刺史是個直性子的漢子,他既然歸順了主公,主公既然如此厚待他父子及部屬,他定不會生出異心。”

“好了,喝酒。”我將他的酒樽遞給了他,相對而盡。

在相城小住了兩天之後,我帶著整整一車的美酒重新上路。

“姐夫,”賈穆在馬背上捧著地圖向我匯報,“前麵應該就是彭城郡的所在了。”

“彭城?”我微微蹙眉,彭城並不算是大郡,太守……似乎是廣陵人呂岱。

我對呂岱這個名字的印象,全在於前世,呂岱是整個311遊戲中屈指可數的長壽之人,記憶中似乎接近百歲,在這個夭折率極高、英年早逝不算意外、六十歲就已經是難得的高壽的年代,絕對算得上異類。

當我見到呂岱後,才得知他已經年近四十,算是中年了。

但看他的身體與精神,卻幾乎比得上呂布。

隨我一同前來的白發隻看了呂岱一眼,便驚奇地“咦”了一聲。

呂岱看了看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反而是我笑道:“怎麽,是不是看到了他的壽辰?”

白發更是奇怪:“主公連貧道也能看得透?”

我笑而不語。

呂岱拱手道:“敢問先生,下官壽辰幾何?”

白發搖了搖頭:“還有超過五十年,具體多少,貧道道法低微,竟是算不出來。”

呂岱一臉驚訝,他身後的屬下更是麵麵相覷。

“恭喜呂郡守了,”我笑吟吟朝他拱手,“這是本王在西域時遇到的昆侖山道士,他修道十餘年,別的本事倒也沒有什麽,隻是為人占卜之術已經近乎半仙境界,所言之事十成能中九成。他曾在五年前斷言本王二十三歲當有大劫,果然,本王便大病了一年,幾乎喪命。他既然算出呂郡守高壽,那絕對不致有錯。”

有我這麽一位有身份的人物為他現身說法,呂岱立刻就深信不疑,連連向白發作揖:“借先生之吉言,多謝多謝,王上,請隨岱入城歇息吧,隻是彭城小城小郡,恐怕讓王上有所委屈了。”

“本王自小便在西涼邊鄙之地,年長後更是朔方、遼東、甚至西域也住了一年,彭城好歹是中原城郡,總比那些飛沙走石之地要舒適得多吧?”我笑著催動著追命向東北方向邁步。

彭城郡的治所就叫做彭城縣,是一座背靠泗水的城市,泗水從北麵經過,在此轉道流向東南。

六月下旬,似乎正是河水豐沛的季節,一條寬闊的泗水兩側,遠遠就看到了忙碌勞作的各類人群與車馬。

“那些是……”我驅馬靠近河道,看著這群似乎是漁民職業的百姓在做著什麽。

“哦,”呂岱忙答道,“是些當地的漁民,前幾天泗水上遊下了一場大雨,這幾日沿河衝下了許多東西,不僅魚類很多,甚至還有些牛羊禽畜,這些人在河道中設網捕撈,也是碰碰運氣。”

我點了點頭,便停下了追命,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幫漁民做活。

眼前這八名漁民似乎已經撈到了東西,正在全力將漁網往岸邊拉扯,隻是廢了半天力氣,竟是沒有挪動絲毫。

我笑著對典韋側了側頭:“鐵衛,你去幫他們一把?”我當然知道典韋的力氣在這個時代少有人敵。

典韋看了賈穆一眼,點頭下了坐騎,將兩柄鐵戟斜插入地後邁步走下了河堤,一把便拉住了漁網。

“幾位,”典韋聲如洪鍾,將幾名漁民嚇了一跳,“讓一讓,某來試試。”

八名漁民抬頭看到我身邊數百米全副武裝的騎兵,更是大驚,頓時抖抖簌簌不敢言語。隻有一人小聲問道:“該不是張文遠又殺過來了?!怎麽這麽多騎兵?!”

“你放屁!”另一人忙罵道,“徐州現在也是新朝的,他張文遠為什麽要殺過來?”

“難道呂太守造反了?”另一個人接話道。

呂岱臉上頓時一黑,慌忙斥道:“你們是哪個縣的?敢在這裏給本府造謠生事!全給我拿下!”

他一聲令下,郡中士兵立刻拔刀上前,將幾名吃飽了撐的議論時事的賢人一腳踹翻在地。

“嘿!”那邊典韋悶哼了一聲,竟然也沒有挪動半分。

“該不會撈到了一頭牛吧?”梁聰奇道。

“以典將軍的天生神力,就算是一頭牛,一隻手也足夠了。”白發皺著眉頭開啟了運算模式。

我笑道:“這也能測算?”

他的眼眸中好像閃過了一道奇異的白光,又像是幾個難以分辨的字跡,他微微搓了搓頜下的短須,答道:“隻知道是吉兆,具體是什麽東西……貧道並未見過,認不出來。”他搖了搖頭。

“去幾個有力氣的,幫典韋一把。”我朝身邊的護衛們吩咐了一聲。

頓時有二十多名虎背熊腰的士兵便幹脆利落地翻身下馬,紛紛朝典韋走去。

“別過來!”典韋被我小覷,或許是有些惱怒,大喝了一聲,運其全身勁力又嚐試了一次。

隻聽“砰”的一聲勁響,我第一時間看到典韋背後的衣衫被震出了一片大洞,幾片已成粉碎的布料散落了一地。

“喝!”典韋發出了一聲狂吼,整個人緩緩向後退步。

八名漁民吃驚得翻了白眼,隻連連在河堤上朝典韋磕頭不止。

隨著典韋的持續發力,我也看到了漁網裏的東西。

除了為數不少的活蹦亂跳的新鮮河魚和水草,最吸引人注意力的,無疑是那一塊巨大的金屬物體。

這塊金屬物體通體烏黑,不知是什麽材料,但是……倒像是一座……鼎。

“快來幾個人幫忙啊!”

不遠處又傳來了其他漁民的呼喊。

“撈到了一個大東西!”

“這邊也撈到了什麽玩意!”

一時間,呼喊之聲竟是此起彼伏。

我的目光在這條河道的兩側掃了一遍,總計數百名漁民在幾十個捕魚點進行捕撈,其中有五六處都發出了呼喊。

目光最後落在了呂岱的臉上。

但呂岱這時候並沒有看我,他的雙眼直勾勾盯在那座黑黝黝的東西上,嘴唇不住地翕動,頜下的胡須散作一團——實在不像是在演戲。

“留下二十人護衛,”我向五百名侍衛們擺了擺手,“其餘人都去幫漁民們收網。“

他們很快做好了分工,四百八十名精銳士兵分作十餘組,分別奔向了不同的捕撈地點。

不消一刻功夫,泗水的南岸上就又多出了八團黑糊糊的鐵塊。

不,應該不是鐵塊。

一共九座,銅鼎。

那即使傳說中大禹稱王後所鑄的九鼎。

我看著這九座銅鼎,心中竟出乎意料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