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充足,茂鬱的古樹煥發出了新葉,綠意盎然,滿是褶皺的褐色樹幹堅韌而挺拔,見證一輪又一輪歲月的流逝。

在那上頭,係緊的紅繩隨風飄揚著。

明桉將魏澤騫拉到了樹下一張古樸雅致的青灰色石凳上坐著,她轉過身,認真翻著背包裏的東西。

等了片刻,魏澤騫才出聲問道:“要先做什麽事?”

話音剛落,明桉就抬起他受傷了的那隻手掌,撕開上麵的醫用膠帶與紗布,然後將剛才從包裏拿出來的一次性消毒碘伏棉簽輕輕地塗在尚未全部愈合的傷口上。

她動作很輕,還不停地用嘴吹著氣。

魏澤騫原本蜷縮起來的指尖漸漸鬆開。

傷口並不疼,反而是發癢得厲害。

他低下頭,看見了眼前小姑娘卷翹起來的睫毛在半空中撲閃撲閃著,很漂亮。

就像是這座廟裏降落人間的仙子。

塗完兩根一次性棉簽裏的碘伏液,明桉又從包裏拿出了新的創口貼,撕開以後,小心地貼在傷口上。

甚至連創口貼邊上的小褶子都撫平整了。

“你怎麽知道包裏有這些東西的?”魏澤騫笑著問,將手抬起,陽光從他的指縫間流淌出來,灑在那黃色的創口貼上。

他竟然下意識的,又想拿住手機,把這一幕給記錄留存下來。

——或者,傷口永遠不愈合也行。

明桉撿著不小心被風吹落到地上的包裝袋,都不需要思考剛才的問題,脫口而出道:“因為我知道你肯定很害怕我受傷。”

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他準備的必備品。

魏澤騫一怔,有些細碎的金光透過葉片間隙,在地上落下灰影。

他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明桉的瞳仁被陽光照耀成了琥珀的顏色,她的唇角瀲灩明媚,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也是,很擔心你。”

“魏澤騫,如果你受傷了,我的心也會很痛、很痛。”

這一刻,枯木逢春。

入寺廟後,不宜中央直行。

魏澤騫領著明桉,從左邊開始逛。

這裏的石板路上,每三步就有雕有一朵潔白無瑕的蓮花,圖案各不相同。

明桉好奇地低頭看著。

直到魏澤騫忽然拉著她,讓她踩上每一個,他低聲解釋著:“這樣好像有步步高升的意思。”

雖然他這麽說,自己卻不踩一下。

看起來根本就是不相信的樣子。

明桉駐足片刻,示意身旁的這個男人也和她一起踩上去,見魏澤騫不為所動,才皺著眉問道:“你真這麽不相信啊?”

“連敷衍地踩一腳都不願意。”

她說完,也想繞開蓮花走。

魏澤騫卻又強行將她給摁到了那蓮花石階上。

不讓她動。

他斂起眼眸,沉著聲音說道:“不行。”

“你要踩,你要把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祝福都發生一遍。”

明桉因為這句話而愣了一下。

這又不是在拍什麽言情偶像劇。

這男人的“台詞”,都說得她臉紅耳熱了。

明桉假意抓了抓自己兩邊的長發,她見魏澤騫的手掌還攤開著,就把自己的手撐了上去,然後跳到下一塊蓮花石上。

每跳一塊,就向佛祖虔誠地求下兩倍的祝福。

——先給他,然後才是她。

拐角處,有一座純銀打造的許願池,金蟾、青龍、鯉魚活靈活現,池底還沉著些不被人打撈的硬幣。

似乎要投入進那隻豎立在正中央的金蟾口中,才能實現願望。

明桉躍躍欲試,直到手伸向自己的口袋後,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帶現金出門的習慣啊!

別說一元硬幣了,連一毛也沒有。

驀地,她的眼前多了一張紙鈔,是很鮮豔的紅色。

魏澤騫就站在一旁,手中打開著的黑色皮夾子裏,全部都是一百元。

“謝謝!”明桉禮貌接下,然後朝著金蟾張開的嘴巴扔,可惜紙幣沒有什麽重量,掉到水麵上後就漂遠了。

重新撿回來,不太吉利。

魏澤騫又抽出一張嶄新的遞給她。

明桉吐了吐舌頭,準備再試一次。

——結局相同。

她氣憤地攥了攥拳,“算了,我們走吧,這個紙鈔太輕了,根本就扔不進去!”

話音剛落,魏澤騫直接遞給了她一疊。

大概有二十幾張,一對折,就顯得很厚,也重了。

“這麽多?”明桉眼睛瞪大,有些猶豫著不想接下,“不太好吧......萬一還是扔不進去呢?”

就算扔進去了,也很“浪費”!

她剛說完,魏澤騫就從後麵抱住了她,然後抬起她的手臂,握著她的手扔出那疊紙鈔。

在明桉屏住呼吸的一瞬間。

——精準投入進了金蟾的口中!

離開時,明桉還是有些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

蟾蜍大神會保佑她以後賺大錢的吧?

“行了。”魏澤騫表情無奈,瞥了一眼明桉後,懶洋洋解釋道:“這座廟是我們家修的,這些錢最後也還是會重新回流回來的。”

所以,用不著這麽的舍不得。

畢竟千金都難買這小姑娘的一個笑容。

明桉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她其實早就猜到了好嗎!

“算了,我不想和你們這些有錢人說話了。”明桉氣呼呼地往前走著,連同手臂都在半空中甩**過來起來。

後麵,魏澤騫連忙將她的後衣領拽住。

他無奈道:“我的錢還不都是你的?”

這句話,但凡是個人就都愛聽。

明桉甚至覺得,比什麽“我愛你”的威力都要大,她的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揚著,差點兒就笑出聲音來。

看著她的側臉,魏澤騫心情也莫名很好。

從前對這座廟的心裏陰霾都要一掃而空了。

畢竟童年的時候,月月都要隨著母親來參加祈福法事,即使發燒到四十度也依然需要為表誠心而親自步行上山,他不懂事地哭鬧過。

母親隻是雲淡風輕地掃了他一眼。

讓他閉嘴。

他因此,既討厭寺廟,也不信神佛。

繞了小半圈以後,明桉被財神殿吸引,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虔誠地走了進去。

她又雙手合十,又跪拜的。

魏澤騫隻想笑。

一旁,是求平安的圓通寶殿。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在巨大的佛像前駐足很久,忽然,雙膝跪了下去。

即使再不相信。

——也要為她磕一個,歲歲平安。

魏澤騫從圓通寶殿出來時,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明桉的影子,他打算親自去財神殿裏把這被錢迷了眼的小姑娘給撈出來。

結果在財神殿內轉了一圈,也沒有個人影子。

那紅黃色的跪墊旁,放著明桉因為覺得在口袋裏麵跪下會硌著礙事的手機。

魏澤騫後背突然不寒而栗。

他想到了什麽,衝到了殿外。

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