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之上,明月之下,一艘小船破浪而現,穿行於大海之上。
船上有人,正是柳三。
柳三腳下穩固著船身,雙掌運勁催力,掌勁徐徐推送之下,小船頓如急飛箭矢,於風浪中疾行,快的幾要離了水麵。
他按刀的手還在輕顫,仿似因太過用力,令指節都失了血色,不但瞳孔在收縮,就連心髒都在收縮。
即便如此,柳三還是覺得不夠快。
“再快!”
他傾力推動著小船。
如此這般,等到身後的海島再也看不見,柳三方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緊隨而來的是一陣手腳發冷。
那人還未出手,他就已經敗了。
這一戰對方並未傷他,也並未殺他,但卻擊潰了他迎敵的信心和拔劍的勇氣,從一開始便將他碾壓的體無完膚。
如此人物,絕非他一人所能力敵。
深不可測。
“李暮蟬。”
柳三輕聲念叨著這個名字,像是要死死記住,牢牢記在心裏。
而在小船的後麵,在那起落無常的浪濤間,一道身影正遠遠綴著。
李暮蟬收斂著自身的氣機,腳下踩著一塊碎木,身輕如紙,淩波不沉,甚至眼皮微垂,連看也不看對方,隻是緊緊跟著。
他有種感覺,此行可能會有什麽十分驚人的發現。
那個收屍的老鬼,或許另有所圖也說不定。
實在是這人藏得太深了。
倘若對方心係朱家,那就早該現身,而不是坐看魔教東進,任由公子羽崛起,談無雙崛起,連同上官小仙以及他李暮蟬崛起。
畢竟就算沈家再厲害,終究是在海外,隻要穩固了中原武林的局勢,再加朝廷之力,大勢之下,誰敢攖鋒。
但這人卻不惜遠走海外,任憑中原武林曆經幾番浩劫也無動於衷。
如此一來,對方肯定和朱四不是一夥的,和白玉京也不是一夥的,甚至和那皇帝都不是一夥的,再加上這七個徒弟,足以說明對方另有心思。
而且,柳三他們七個人隻是對方的門徒弟子,說不定那老鬼手底下還有不少高手。
僅僅是那名能與阿飛爭鋒的神秘劍客就已經不同凡響了,還有什麽波斯高手,基度山的高手,恐怕其中真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三絲毫未曾覺察到李暮蟬的存在,認準了一個方向,埋頭前行。
李暮蟬看了眼西墜的月亮,辨了辨夜空中的星辰,再結合那幅海圖,斷定對方是去往東北方。
適才那座海島隻是處於這片海域的外圍,如今柳三正趕往深處,必是想著報信求援。
二人一趕一追,不知趕出多遠,本來高懸的月亮也已西斜。
恰在這時,李暮蟬微垂的雙眼緩緩抬起,看向了前方。
他順著柳三的方向瞧去,就見海麵上露著一塊不大不小的陸地,上麵還立著一座極為陡峭的石山,但看著荒涼貧瘠,隻有沙石,難見生機。
海島上死氣沉沉,莫說活人,就連鳥獸都沒看見一隻。
不對,有人。
李暮蟬眸光微動,腳下碎木當即下沉,他整個人也徐徐沉進海中。
就見那海島上隱有火把亮起。
可奇怪的是,柳三卻隻和對方打了個照麵,並未開口,反而繞過了海島,繼續趕路。
而在水中,一道人影仿若遊龍,速度不減反增,快的匪夷所思。
二人一前一後又趕了一段路,接連繞過了七座荒島,最後終於緩了下來。
李暮蟬露頭一瞧,就見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海島。
這座海島不同於之前遇到的,其上林木茂密,一條狹縫將其一分為二,遠看就像兩座孤島拚成一塊,左右兩岸各有一座孤峰聳立,山形陡峭如劍,猶為神異。
幾乎在接近的瞬間,李暮蟬就已感受道不少或強或弱的氣機。
但柳三還未停下,他速度一緩,順著那兩峰之間的狹道便擠了進去。
水麵波紋**漾,小船徐行。
島岸兩側一道道氣機陸續自暗中浮現,見是柳三又都紛紛退去,隱於暗處。
見此情形,就連李暮蟬也不免心生警惕,罕見的認真了幾分。
他倒不是驚於這些人的實力,而是詫異於此間的陣勢。
看來果然不簡單啊,此行沒有想象的那麽輕易。
隻說柳三在前,一直駕船駛過兩山,眼前天地豁然開闊。
這一刻,李暮蟬也不禁睜大了雙眼,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
但見狹縫的盡頭,越過兩山,其後赫然是一片被陸地環形包裹的奇異之地,另有洞天。
這裏連接著大海,觀望之下仿若一麵不知大小的鏡子,照映著天空的星辰皓月,泛著一層瑩白色的微光。
而在這塊鏡子之上,竟然漂浮著一艘大船,一艘難以想象的大船。
此船長短約莫三十四丈,寬近十丈,其上人聲鼎沸,且燈火璀璨,熱鬧非凡。
船帆高聳,桅杆、船舷上各有不少身影騰挪走轉,除了中原人,還有不少異族談笑出入,穿著打扮千奇百怪。
見此一幕,李暮蟬也不得不吃驚啊。
居然有這麽一艘大船泊在此處,單數那燈火,以及嘈雜的人聲,加上來來往往的眾多身影,少說兩萬餘眾。
怎會有這麽多人?
此外還不包括海島上的那些人,連同之前路過的各島人馬,加起來怕是快有三萬人了。
李暮蟬神情凝重,再看這大船製式,分明就是中原所有,但船身老舊,儼然有些年頭了。
這怪事真是一樁接著一樁。
他知道對方深藏不露,但沒想到竟然藏著這麽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柳三到達這裏之後便徹底放下心,臉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一路停也不停,徑直趕到大船的右側,直到上麵有人拋下繩索,這才攀繩而上。
可他剛一離開小船,水中悄然滑出個人來,不聞半點動靜,不見浪花激起,飄然一**,便已落在他的背上。
柳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張嘴便要驚呼出聲,但一股襲身的寒意令他心神一震,忙緊閉口舌。
“帶我上去。”李暮蟬輕聲道。
他說話的同時,麵部筋肉已在蠕動,五官隨之變幻,就連嗓音也在改變,變得低啞尖利。
柳三臉色難看,但隨著李暮蟬左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股可怕吸力登時加身,感受著丹田中不受控製外流的內力,他忙顫聲道:“尊駕手下留情,我願聽您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