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再現,縷縷陽光破開重重黑雲,宛如神劍斜指,落在了李暮蟬的臉上。

他躺著,閉著眼,躺在船板上,因傾力爆發而蒼白的麵頰正在恢複血色,萎靡的氣息也在不住壯大。

上官小仙坐在一旁,任由李暮蟬枕著自己的雙腿,眼神柔和似水。

回望來路,原來非是風雨已住,而是他們自暴風雨中生生衝了出來,衝破了雷霆,也踏破了海嘯。

遠望而去,隻見身後的海域被黑暗所籠罩,風雨飄搖,雷鳴電閃,與他們這邊如同兩方天地。

船上其他人都還心有餘悸,手腳尚在輕顫發抖,但更多的是被這二人所展現出的強大手段給嚇到了,驚住了。

匪夷所思。

這還是人麽?

傳聞中有人將無相神功練至大成之後,憑蓋世無雙的功力可令千丈瀑布倒流,震古爍今,橫絕人間。

如今李暮蟬與之相比,恐也不遑多讓了。

上官小仙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低著頭,輕撫著李暮蟬的麵頰。對於這個適才奮不顧身始終擋在自己身前,生生扛下那驚濤駭浪的男人,她眼中除了柔情以外,就隻剩下愛意,愛的大膽肆然,無所顧忌。

李暮蟬的雙臂尚在顫抖,傾力一擊,就連那金銀臂膀都在與巨浪的對衝下損毀,自身豈能毫發無損。

若非上官小仙關鍵時候分去半數壓力,李暮蟬這兩條胳膊說不得都得被宣泄出的勁力衝爆,與那金銀臂膀一同消散於天地間。

但即便如此,還是值得。

恐怕就連李暮蟬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做到這般地步。

如今破開風雨,所見天地定然與以往大有不同。

短暫的恢複過後,李暮蟬睜開了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上官小仙。

天高海闊,風輕雲淡,二人四目相對,遂見上官小仙臉頰一紅,然後扭頭別過視線,“醒了就趕緊起來吧,還要趕路呢。”

經對方這麽一提醒,李暮蟬突然似記起什麽,看向船上的一名女子。

那個波斯女子。

他起身,隨著丹田翻騰的氣息趨於平複,手臂上顫動的經脈也都紛紛隱去不見。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李暮蟬圍著海船走了一圈,發現除了桅杆被大浪拍斷,船體大致無恙,這才徹底放心。

女子亦是驚魂未定,麵巾早就不知被衝到哪兒去了,顯露出一張雪膚桃腮的嬌媚麵龐。

聞言,此人嬌軀一顫哪還有什麽戰心,忙一手輕按胸口,躬身行了一禮,虛弱道:“月使見過李盟主。”

李暮蟬似笑非笑,輕聲道:“之前不是已經見過了麽。”

自稱月使的波斯女子誠惶誠恐,低頭恭謹道:“小女子先前多有冒犯,還望李盟主見諒,為了表達歉意,我願將所知一切悉數告知。”

李暮蟬“嗯”了一聲,“總算遇到個識時務的。”

他隔空推動著海船,輕聲道:“那就先說說你們來此所為何事吧。”

月使看著眾人,待到梳理了一遍思緒,方才娓娓道來,“吾等此番前來是為了追回菩提舍利,還有……得到長生藥以及西方豆蔻。”

李暮蟬輕笑道:“看來無論東西南北,隻要是人,就都會惦記這三樣東西。”

月使爭辯道:“菩提舍利本就是我聖教的聖物,隻因被阿修羅那個叛徒盜取,方才流落中原。至於長生藥與西方豆蔻,此二物非中原所有,而且這也是那個朱大許諾我們的。”

李暮蟬沒興趣追究這三樣東西到底起於何處,而是問道:“菩提舍利莫非就在這片海域之上?”

月使點點頭,“不錯,疑似在海域的深處。”

上官小仙道:“菩提舍利是藥?”

月使又搖頭,“據記載,那是一塊天外奇石,本身蘊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奇力,能彌補人的智慧,令其陷入一種奇妙夢境,悟性大開。”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石頭?”李暮蟬嗤笑一聲,“怕不是你們那勞什子聖教為了把控人心,故意編造出來糊弄人的玩意兒。”

那西方豆蔻和長生藥尚且有跡可循,可這什麽天外奇石簡直無稽之談。

月使不服氣地道:“此物確實存在,當年阿修羅尊者就是憑此物創造的眾多神功,橫絕天下。”

李暮蟬淡淡道:“真要如此,那也是個廢物。魔教初祖得此物相助,依舊敗亡在中原,可見那東西根本就不值得稀罕。或許……”

他稍作停頓,沉聲道:“或許天底下壓根就沒有這樣一件東西,一切不過是人為編造的謊言罷了。”

月使聽的一愣,然後氣急道:“這不可能……教中的記載絕不可能有假,而且誰會編造這種謊話。”

李暮蟬漫不經心地道:“誰知道呢,阿修羅尊者死的時候有誰看到了?與其相信這種無稽之談,我更相信人心狡詐……既然什麽都是傳說,聽說,據說,我寧願懷疑這位魔教初祖還活著……”

驀然,李暮蟬止住了話。

他雙眉緊皺,臉色也陰晴不定了起來。

適才他隻是無心之言,但說完之後才發覺其中的可怕之處。

萬一是真的呢?

如果真有這種可能,菩提舍利是假的,那能布下這種彌天大謊的隻有可能是兩個人。

一個就是朱大,一個便是那位阿修羅尊者。

甚至這位魔教初祖的可能性尤其之大。

因為隻有一個在所有人心裏早已死去的人,才能天衣無縫的布下此局。

至於目的嘛,很簡單,報仇。

朱大心係長生,三味奇藥絕無可能放過,以此為餌,必能令其上鉤。

不止如此,還能借機引來各方高手。

反觀朱大,本身就已號令七海,即便是圖謀長生,但似乎也犯不著費盡心思去編織出這麽一個謊言。

他和上官小仙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詫。

既然冒出了這個念頭,有了這種猜測,對他們而言,真假已經不重要了。如何招架,該做怎樣的防備,才是至關重要的。

因為這個人夠強,強到誰都無法輕視,不敢小覷。

若是死了也就罷了,權當他們胡思亂想,猜錯了。可若是沒死,有這麽一個絕世強手藏在暗處,伺機而動,那動輒可就是潑天殺機。

“對了,”月使突然欲言又止,“吾等一行共有十人,兩人隨副教主與那朱大同行,另外三人則是在月前進入了海域深處,為了……為了追殺兩個女人。”

李暮蟬本來想的入神,但聽到這句話,所有思緒瞬間被一掃而空,“兩個女人?什麽女人?”

月使遲疑道:“一個渾身掛滿銀飾的女子,還有一個年紀稍長的婦人,他們之前被風浪帶到了一座海島上,被人發現後便奪船……”

這人話沒說完,丁靈琳已是忍不住驚呼道:“難是李姐姐和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