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起浪落,悲鳴已散,同時也埋葬了又一個人的驚天野望。

隨著一朵浪花激起,眾人眼中就隻剩那一道身影。

阿修羅尊者就這麽死了?

朱大凝了凝眼眸,麵頰緊繃,眼角抽搐,但最後又恢複了之前的淡漠。

而隨著這位魔教初祖的敗亡,那些身穿避水衣,潛於水中,伺機而動的高手也都紛紛潰散敗逃,隻剩下一具具或是浮於水中,或是被卷入漩渦的屍骸。

原本驅使而來的數十頭鮫鯊,此刻也已死傷大半,逃的逃,散的散。

但血腥散盡,猶有殺機。

一指斃敵,李暮蟬睨向朱大,看著這個一切禍劫的始作俑者。

可出人意料的是,朱大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唔,李暮蟬,果然了得,還真就讓你博得了這一線勝機。”

這人撫掌而笑,臉上不見絲毫驚慌,甚至還很自在悠然。

朱大環顧諸敵,又看向沈浪和李暮蟬這兩尊不世大敵,尤其是李暮蟬,似笑非笑地道:“此役算我輸了。可惜啊,你贏得了這一劫,卻注定殺不了我,因為這天底下不止你一人敗不得,沈浪如是,本座亦如是。”

有修至登峰造極的嫁衣神功,他便有無盡的底氣。

談笑間,朱大又扭頭瞥了眼漩渦之外,意有所指地道:“你們可敢動手?”

若要大打出手,他金剛不壞,攻守無雙,亦是先天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奈何不了李暮蟬和沈浪,還奈何不了外麵的那些人。

可覺察到李暮蟬眼裏的殺意,朱大神情驟冷,“你我若要一戰,他們這些人就都得死。”

李暮蟬眼神堅定,道:“如你這般,留不得。”

既然已是結下血海深仇,放任這等高手活著離開,那日後可就寢食難安了。

他可以不懼,但其他人呢?

所以,要麽不做,要做,那就一定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而且這一戰也隻能由他出手,不然就是沈浪也不見得有勝算,李尋歡與飛劍客雖說同為絕頂,可攻有餘而守不足,一旦交手,也是敗多勝少。

這等境界,絕非仗人多就可取勝,相反還會束手束腳。

“相公,你把他給我殺了。”

猝然,一道嗓音自海麵上幽幽飄了過來。

那是上官小仙的聲音。

也在這時,另一艘船上驟起一聲厲喝,“小子,你敢!”

開口的是王憐花。

“別!”

“啊!”

隻在幾聲驚呼中,原是飛劍客趁機暴起發難。

飛劍客手中無劍,然劍指一立,指尖立見劍氣吞吐,淩空一指,攻的居然不是王憐花,而是直取那昏迷不醒的朱七七。

王憐花關心則亂,雙眉一擰,眼露殺機,可不想飛劍客招至半途,劍氣急轉,劍勢直朝自己罩來,當即舉手相迎。

此刻形勢已是箭在弦上,牽一發而動全身。

那邊剛一動手,朱大當即怪笑兩聲,身形騰挪一閃,踏浪如飛,不過幾個起落便掠出了漩渦。

但沈浪豈會讓其如願,更何況這人還是衝著王憐花所在的方向而去,隻手一攔,便要出招。

不想李暮蟬忽然慢悠悠地道:“老鬼,你還不趕緊回去看看你的長生藥,那扶桑劍客現在可還沒有一點動靜呢,萬一他找了過去,你一輩子的心血可就為別人做嫁衣了。”

朱大奔走的身形陡然一震,麵頰緊繃,眼神幾番陰晴變幻,旋即跳上一塊浮木,推掌一送,登時破浪遠去。

李暮蟬同時追出漩渦,目光遊走,隻見遠處的一艘海船上,上官小仙扶著李藥師正自艙房內走出,二女並肩而立,隻是後者的臉色有些蒼白虛弱。

視線交匯,見上官小仙投來一個安心的眼神,李暮蟬不再遲疑,拂袖一揮,立見一口神劍自袖中橫飛而出,貼浪疾行。

這人他一定要殺。

遂見李暮蟬振臂騰空,迎風飛起,仿若驚鴻般落於那劍身之上,朝著朱大追去。

電光石火,王憐花這邊已見分曉。

朝陽之下,乍見李尋歡輕咳一聲,右手一翻,指間滑出一截刀身,那是一口木刀,然刀上卻有鋒芒綻放,刀意隱現。

王憐花正與飛劍客和白飛飛交手,可無來由的心頭一寒,眼角餘光已瞥見李尋歡指間的飛刀,頓時神情一緊,嘴裏怪叫一聲,隻因那柄飛刀忽然不見了。

確實不見了,隻似憑空消失了一樣。

但下一瞬,王憐花忽覺右手一痛,忙一緩攻勢,定睛瞧去,才見掌心已釘著一柄三寸長短的飛刀,臉色不由生變,心道這小李飛刀果真神鬼莫測。

尤其是再看到沈浪登船之後,王憐花回首瞥了眼另一艘船上的李藥師,也舍了朱七七,二話不說,轉身跳入海中。

沈浪伸手張口欲言,卻是晚了,最後無奈歎了口氣,“何苦來哉!”

隻是轉頭他又衝著白飛飛柔聲道:“我得去幫那小兄弟,你們萬事小心……勞煩你照顧一下七七。”

說罷,這人深深看了眼白飛飛懷裏的朱七七,複又掠上海麵,卻是來的飄忽,去的飄忽。

……

汪洋大海之上,兩道身影正自飛逐急趕。

此時日已當空,碧波之上,李暮蟬與那朱大縱橫騰挪,往複來去,且戰且行。

二人一個金剛不壞,一個化身為無,諸般勁力難以加身,想要分出勝負,絕非一招兩式就能辦到。

但李暮蟬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

蓋因這朱大能重複青春之貌,或許就是仗著幾顆丹藥之力,何況此人年過百歲,總不可能一直龍精虎猛吧。他就是要殺這人,一定要殺這個人,絕不能放任對方從眼皮子底下逃脫。

朱大沉默不語,但神情愈發陰沉凝重。

李暮蟬這是打定主意要和他耗下去,可一個正值青春,一個卻遲暮老矣,如此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而且李暮蟬此刻不斷以諸般招數與他交鋒,明明難以建功,卻始終不曾罷手。

看似無用,可朱大卻能覺察出麵前人的變化,這分明是在拿他試招練招,磨合一身所學,隻怕另有所悟,一身實力尚有保留。

隻說二人轉戰百裏,終是看到了一座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