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的孤島,李暮蟬眼神一爍,便知這將會是他們最後決出生死的地方。
“看來你給自己挑了個埋骨的好地方啊。”
他腳下踏劍浮水,其速快急如電,已然做好了準備。
這百裏路程,看似遙遠,然李暮蟬早就發現這人有意帶著他在海上不住兜兜轉轉,光暗中留下的標記就看到了不下九處。
如此動作,多半是為了擺脫後麵的幾人。
而朱大看見這座海島之後,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智珠在握般的笑容。
既是到了本營,那自然就有了底氣。
李暮蟬不動聲色,目光掃量望去,就見眼前這座海島算不上大,一眼就能看盡。
島上草木鬱鬱蔥蔥,青山環繞,罕有人跡。
朱大慢輕聲地道:“說起來,你還是除我以外第一個登上此島的人。這座小島有些特別,蓋因島上鐵礦豐富,為海域中的奇力所吸引,又因島下暗流推送的緣故,以致於終年飄**不定,始終隨水而動。我那師兄幾十年來一直費盡心機,找的也是這個地方。”
二人明明為生死宿敵,此刻卻並肩同行,也沒了先前的殺機,仿佛多年好友,身形一展,齊齊登島。
他們如今盡皆傷不得,敗不得,誰都沒有取勝的把握,誰都沒有破局之法,自然也就沒了交手的必要。
朱大站在沙灘上,一麵往裏走,一麵出言道:“我將這些年自七海搜集來的無數奇珍異寶都藏在這上麵了。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價值連城,還有無數絕學神功,星象占卜,醫毒藥理,囊括東西兩地,可謂包羅萬象。”
李暮蟬冷淡道:“任你說破大天,也休想動搖我對你的殺心。”
他們明裏雖未交手,可心中早就在想著如何打破這種僵局,爭的是誰先窺得勝機。
朱大不以為然地道:“這些年我與沈浪交手不下百次,連他都沒有找到打敗我的方法,憑你,可以麽?”
李暮蟬並未回應,而是垂眸低眉,如在思量著什麽。
朱大見狀笑而不語,卻是帶著李暮蟬沿著一條小路繞進了一座幽穀。
穀內流水潺潺,綠竹成林,深處還坐落著一間小屋。
這小屋算不得精致,倒是和百花林中的那間木寮有幾分相似。
待到李暮蟬走近一瞧,才見屋前還擺著一方石桌和兩張竹椅,而竹林中則是隱隱約約立著幾座墳塋,年頭久遠,墓碑上都長滿了苔蘚。
“請坐!”
朱大抬手相邀,旋即又自屋簷下搬來兩壇子酒,擺在了石桌上。
“這麽多年,你是第二個有資格與我共飲的人。”
“那第一個是誰?”
“沈浪!”
……
朱大拍開泥封,單手抓起酒壇,已是仰喉吞飲了起來。
待到一口氣喝了大半壇的酒水,他方才眯眼笑道:“當年這人明玉功達至圓滿,我曾邀他與我共飲……亦如現在的你。”
言外之意沈浪當年也有過如李暮蟬這樣的舉動。
李暮蟬淡淡一笑,落座舉壇,旋即亦是拍開了泥封,狂飲著烈酒。
可二人的眼神卻已在隱晦變化……
屋內有人。
而且還是一個劍道高手,盡管鋒芒暗斂,奈何劍意太盛,銳旺逼人,便如頭頂攀至中天的太陽,無處可藏。
朱大不無可惜地歎道:“可惜啊,這一次你錯失先機了。”
這人雖在歎息,但臉上卻在發笑,笑的像是隻成了精的老狐狸。
他若想殺一個人,普天之下,無人可阻,無人可避。
而現在多了第三個人,自然就成了打破僵局的關鍵。
“嘎吱”一聲,半掩的木門被緩緩打開,一名白衣劍客走了出來。
非是別人,赫然就是那名扶桑劍客。
看到這個人,朱大像是遇到了什麽天大的好事,笑的喜形於色,難以自持。
李暮蟬喝著酒,垂目問道:“你叫什麽?”
他問的是扶桑劍客。
扶桑劍客背負長劍,仿似已經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雙手不由攥緊,十指攥的青筋畢露,然後仿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回答道:“我無名無姓,你不用記住我的名字。”
頓了頓,他又啞聲道:“你隻需要記住我的劍。”
扶桑劍客拔出了手中的長劍,跟著有些依依不舍的撫過劍身,“劍名,爭勝。”
他眼中精光乍現,劍上劍氣吞吐,劍鋒偏轉,直迎朱大;同時心中已有些後悔來到此處,若非如此,絕不會令李暮蟬失了先機。
朱大笑眯眯的喝著酒,看著麵前的兩個人,仿佛在等他們做臨別之言,又像是在挑選出手的時機。
而李暮蟬呢?
李暮蟬現在隻能想方設法救下這個人。
所以朱大有大把的時間,大把的手段來戲弄他們,把控他們。
至少在扶桑劍客斃命之前,李暮蟬已不能輕舉妄動。
扶桑劍客垂目說道:“我與他隻是萍水相逢。”
朱大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暮蟬大笑道:“你壓根就不了解他。這人曾矢誌揚名江湖,成為匡扶正義的大俠。即便他現在為邪道絕頂,武林巨擘,但也絕不會容忍別人因他而死,更何況你還是為他而來。嗬嗬,你視他為友,他也絕不會辜負你,你敬他一尺,他定會還你一丈……我說的對不對啊?李暮蟬!!!”
扶桑劍客的眼睛忽然紅了,他確實是為了幫李暮蟬對付朱大才找到這裏來的。
李暮蟬一個勁喝著酒,然後低眉垂目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已找到打敗你的方法。”
朱大輕蔑一笑,自是不信。
一旁的扶桑劍客突然動了,手中長劍一橫,非是攻向朱大,而是抹向自己的脖頸。
“長生藥就在屋內。”
他已明白若想不拖累李暮蟬,自己就絕不能活著,甚至不能死在朱大的手中。
話起話落,眼看扶桑劍客就要引頸自戮,不想那口長劍卻被一隻大手當空按住。
李暮蟬的手。
李暮蟬果然出手了。
而在他動作的刹那,朱大麵容一沉,平地狂風驟起,林中落葉霎時如浪翻卷。
但見這人體外瞬間湧出一股赤火般的雄渾真氣,身前石桌刹那如春雪消融,化作齏粉,手中提著的酒壇已是當空炸裂,漫天酒水憑空蒸發。
雙掌齊運,朱大左手重重拍向李暮蟬後背的那處劍傷,右掌則是打向扶桑劍客。
這便是朱大想到的破局之法,破掉李暮蟬那一身詭譎絕倫的神功。
扶桑劍客臉色煞白,他發現自己好像又做錯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