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頓的全名叫本·哈姆·沃爾頓。

他有來自教父的中間名,沃爾頓這個姓氏在肯亞帝國曾有過輝煌,沃爾頓的少年時代,也曾生活優渥……直到沃爾頓家族破產。

四百年前來臨的大航海時代讓這個世界發生了許多改變,比如,新派資產貴族的湧現。

這些從大航海中賺得盆滿缽滿、以豐厚身家砸開帝國授勳大門的新派資產貴族,對肯亞帝國的上流社會造成的衝擊,最直接的表現為,封地不夠用了。

沒有與爵位匹配封地的貴族,地位是不穩固的。

這四百年來,肯亞帝國也好,在大航海中插了一手的其它國家也罷,國內爆發的領地戰爭都比新紀元以來的前六個百年還要多。

沃爾頓家族,就是因為領地戰爭敗落的——身為傳統貴族的沃爾頓家與另一家資產豐厚的新派貴族圍繞著同塊領地打了十年的領地戰爭,到沃爾頓的伯父當家時,當時還擁有子爵爵位的沃爾頓家,全家上下連一萬金幣的戰敗賠償金都拿不出來。

年紀輕輕的沃爾頓不得不進入教會成為直麵危險的守夜人,就是為了賺取到守夜人相對豐厚的年薪以補足這筆賠償金。

在卡蘭半島從事的二十多年守夜人職業生涯,沃爾頓接觸到了許多他還是子爵家的少爺時無緣觸及的事,比如災厄,比如無孔不入的邪教。

沒有人是天生的鐵石心腸,沃爾頓也不是。

擁有兩座城市、上百個小鎮、數百個大大小小鄉村的卡蘭半島,每年,都會有幾戶到十幾戶不等人家因邪教崇拜而遭遇不幸。

沃爾頓處理過因母親燒死子女的慘烈現場,目睹過因盲目崇拜邪神而荒廢農業的鄉村;他親手處決過試圖將親人作為祭品的瘋狂教徒,也曾親眼看見受災厄影響的小鎮是如何從熱鬧繁華變得凋敝沒落。

家族變故讓沃爾頓很早就拋棄了年輕人都有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很清楚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人,隻能去做能做得到的事——這是沃爾頓為了支付家族欠下的戰敗賠償金成為守夜人時,就已經立下的生存信條。

他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至少,他可以盡力去消滅那些他可以消滅、不應該存在於世的邪詭之物。

了解到雙方的實力之差,沃爾頓就已經放棄了對付噩夢屠夫;扳倒查理·雷克斯這個借著噩夢屠夫的蔭蔽興風作浪的貴族私生子,沃爾頓自認還是有辦法的。

但現在……沃爾頓開始惶恐了。

他隱約感覺,自己的判斷好像哪兒出了問題……

離雞蛋店不遠,又有一家人頭湧動的店鋪。

這座很明顯又是經過大刀闊斧改造過的建築,臨街的牆壁全被打掉、加了支撐柱,柱子之間安置了齊腰高的櫃台,櫃台裏緊密排放著竹子編製的鏤空籮筐,籮筐裏,全是嘰嘰喳喳的小雞和鴨子……

櫃台後麵,穿著鎮政廳文員製服的年輕女人舉著個手持喇叭喊話:“紀棠鎮長親自傳授孵化技術的雞崽鴨崽,十個銅幣四隻,八隻起購!”

“想買的人先到這邊來排隊,領取養殖手冊和土黴素……家裏沒人識字的,要背住主要內容才能買!”

“會養雞也不行,不背住不能買,這可是紀棠鎮長親自傳授孵化技術的雞鴨崽,養死了怎麽辦?”

“別在這看了,都過去排隊!”

這裏的客人顯然比隔壁雞蛋店的問題多,負責銷售的文員沒法兒保持住好脾氣……但客人們並不在乎,一個個盯著櫃台裏那些活蹦亂跳的雞鴨崽,眼睛都離不開。

沃爾頓站在人群外發呆。

“紀棠鎮長”是這裏的亡靈鎮長,昨天黃昏時他特意跑去鎮政廳門口看過告示欄……反正從照片上看,他是分辨不出那個鎮長和到處亂晃的亡靈有什麽區別。

亡靈孵化雞鴨崽……這句描述真讓沃爾頓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現在是秋季,離最冷的冬天還有兩個來月,這段暖和的時日正好夠雞鴨崽長大。

在覓食相對容易的秋季把這些雞鴨養大,正好作為冬天的儲備肉食。

勞心勞力地成批孵化出這麽多雞鴨崽,以這麽便宜的價格售賣給本地人,還要教導本地人怎麽養好這些雞鴨……哪怕沃爾頓以最挑剔的眼光來審視這件事,他也得承認這對於本地農民、和家裏有院子的鎮民來說,是件惠而不費的大好事。

沃爾頓抬起目光,看向店內。

店內也很擁擠,有兩個穿著治安隊製服的男人維持著秩序、要求進店的人們保持安靜;還有個年級較大的婦女站在人們前方,拿著個用小瓶子裝著的土黃色藥粉正在說著什麽……

這個講解的婦女很明顯是本地人,通用語裏也有很重的本地口音,不過理解起來不太難,沃爾頓隻站了這麽一小會兒,就依稀分辨出她正在告訴人們:如何判斷雞鴨生病、生病後如何用藥,要用多少藥;不光雞鴨能用,家裏的貓、狗、牛、驢子、乃至人發燒發熱拉肚子也能用……隻是要嚴格控製用量,且懷孕的婦女絕對不能用。

沃爾頓聽得一臉麻木。

這種人能用的藥品,居然隻是買雞鴨苗的贈品是嗎……

再繼續往前,沃爾頓便真正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這家同樣由鎮政廳開設的、貨物琳琅滿目的店鋪,是一家……二銅店。

門臉上掛著巨無比大的“二銅大賣場”橫幅,門口站著重複高喊“全店二銅、樣樣二銅、每件二銅”的男性文員。

商品種類多到打通了三個店麵、內裏空間還巨無比大的店鋪都擺不下,部分貨物不得不堆在貨架上或是裝在木箱裏,拉到大門口來展示。

二銅不算是小數字,黑(麥)麵包都夠買半斤了,土豆更是夠買上一整鍋……但這家店擺出來的商品,實在是太有**力了,比麵包和土豆還有**力。

不光是鎮民和交完稅賣完糧食手頭有錢的鄉民瘋狂搶購,連還在排隊等著繳稅賣糧的農民都忍不住跑過來……

兩大塊用草繩捆起來的黃肥皂,兩銅幣。

袋裝的洗衣粉,兩銅幣。

毛巾,拖鞋,圍腰布,兩對裝的袖套,厚襪子,鋼製梳齒的梳子,鏡子,五顏六色的發帶發夾,色彩豔麗甚至還有印花的紗巾,玻璃或塑料製的各種杯盤碗盞乃至較小的盆、桶,鋼製的湯勺,鍋鏟,木柄拖布,鐵質的錘子鐮刀起子,一整盒的鐵釘,光亮得能把人映照出來的匕首刀具,搭在門背後就能用的鐵質多用途掛鉤,小孩的玩具……統統兩銅。

沃爾頓擠進店內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吧……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隻鋼筆,一瓶大瓶裝的墨水,一本兩百頁的、紙張特別舒服的筆記本,一把折疊剃須刀,一盒刀片,一條精美的格紋手帕,兩條男士用平角短褲。

付了錢走出店來,吹到大街上的還帶著熱量的秋風,沃爾頓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

摸著塞滿四個衣兜的商品,沃爾頓神色複雜地回頭,看了眼熱火朝天的二銅大賣場。

他一點兒都不懷疑——如果這種讓人一走進去就沒法空手出來的大賣場開到因納得立去,不出半個月,因納得立至少大半雜貨店非得關門倒閉不可。

不,會受到衝擊的很可能不止是雜貨店——這家店裏居然還有食品和香料!

巴掌大的一小袋鹽(100克)、用透明塑料袋分裝的花椒粉辣椒麵、四個一組的幹麵餅(沒料包)、一斤裝的醋、半斤裝的香料辣條等等……都隻要二銅!

沃爾頓看到衣服上還沾著泥點子的農民拎著大包小包從賣場裏出來,手上愛惜地把玩著跟他同款的折疊剃須刀,喜笑顏開地跟家人討論要把剛買到的某某商品送去給某某親戚。

沃爾頓看到有農婦扳著手指算家裏有幾口人,從店門口超大的毛巾展示架上數著選毛巾。

有皮膚黝黑的農村姑娘,迫不及待地把將她的皮膚襯托得更黑的粉紅色紗巾係到脖子上。

有指甲縫裏全是黑泥的半大孩子愛惜地撫摸著父母慷慨地買給他的玩具。

沃爾頓走到街對麵的台階上坐下,默默地看著絡繹不絕地進出二銅店的客人。

這家店的商品,與這些客人……至少在沃爾頓看來,是不相襯的。

造型精巧大方、把手舒適的折疊剃須刀拿在農民又粗糙又髒的手掌裏,色彩鮮豔的漂亮紗巾係在村姑黑漆漆的脖子上,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這些商品應該被擺在更加講究的貨架上,放在更有格調的商場裏,以十倍……不,二十倍的價格賣給更體麵的人。

這些商品,本可以賺到更多錢。

但查理·雷克斯沒有這麽幹。

他把這些商品放在鄉鎮集市上,以低廉到不可思議的價格,賣給他的領民。

沃爾頓腦子裏,那個僅有過一麵之緣的、似乎在暗中醞釀著可怕陰謀的銀發陰鬱青年的形象,麵目漸漸模糊……

沃爾頓甚至都不敢斷定他所見過的查理·雷克斯究竟是不是他認知裏的那個私生子領主了。

沃爾頓沉默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威斯特姆人,忽然迷茫起來。

在沃爾頓看不到的地方……有個騎著自行車的男性文員,滿頭大汗地停在二銅店後門的巷子裏。

把自行車靠牆挺好,這名男性文員便抽下車架上係著的厚帆布袋,急匆匆地跑進二銅店後門:“快快,把銅幣銀幣都拿過來,鎮政廳那邊的錢幣不夠用了!”

“來了來了。”同樣滿頭是汗的兩名男女文員合力抱著個沉重的錢箱子過來。

用快速數硬幣的木製模子將錢箱裏的貨幣過了一遍,女性文員擦了把汗,摸出賬本:“合共是180枚銀幣和2800枚銅幣,你在收據上簽個名。”

男文員簽了名,三個都沒什麽力氣的文員又合力把滿箱子的銅幣銀幣裝進帆布袋子裏,將帆布袋綁到自行車車架上,又由那名男文員騎著自行車、搖搖晃晃地把錢送回鎮政廳……

“今天盡幹數錢這活兒了。”負責做賬的女文員收好賬本,和同伴開著玩笑道,“我小時候做夢都想每天啥也不幹,就數錢幣玩,現在才知道,數錢也難著呢。”

男文員也笑:“可不是呢,這錢可真沉。”

隨意說笑兩句,兩名體型仍然瘦削的文員又再度投身到二銅大賣場的戰場中……

二銅店的商品,是雷克斯從楊那兒“批發”過來的。

這些來自世界工廠的日用百貨,出廠單價大多在RMB一塊到兩塊錢左右,投入這個世界的二銅賣場,除了賺錢外,還要擔負起回收銅幣、保證威斯特姆貨幣流通的重任——畢竟錢這個東西隻有流通起來才有價值,如果本地人賺到錢卻把錢裝罐子裏往土裏一埋,那就毫無價值。

嗯,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雖然趙蓁蓁領著休閑玩家們賺回來大量金幣、可用於結算威斯特姆本地的所有稅收,但威斯特姆還是很缺銅幣和銀幣——金幣這玩意兒麵額太大,在回收農戶糧食上麵是派不上用場的。

沒有足夠的商品盡可能把流向民間的貨幣流轉回來,鎮政廳就得鬧錢荒了。

和這些日用百貨一樣承擔起貨幣流通重任的,還有雞蛋。

鎮裏的雞鴨孵化場目前隻有提供大量雞鴨苗、為民眾提供家庭散養雞鴨補充肉類消耗的作用,離大批量產蛋還遠著,所以吧……雞蛋店裏賣的蛋,其實都來自華夏國G省各大養殖場。

華夏國的雞蛋市場飽和到什麽程度呢?隻看那些層出不窮的欺詐團夥拚命送雞蛋拉人頭就知道了——華夏國蛋雞存欄量與雞蛋產量分別占世界總量的 39. 25%和42. 04%,雞蛋出口比重卻很低,僅僅占0.5%,絕大部分養殖場出的雞蛋都隻能指望內銷。

2015年起,華夏國的雞蛋市場就飽和到供求平衡失衡的程度——15年春節期間,部分地區的雞蛋的“身價”就跌破了四元大關……注意,是一斤四塊錢。

楊秋表示要吃下大批量雞蛋,個頭不論、不要求農家蛋、儲存時間久點的陳蛋也沒關係時,肉聯廠的業務員差點沒抱著他的大腿喊親哥……

當然,哪怕出現在威斯特姆市場上的商品最主要的功能都是為了回收貨幣,這些商品的流入對本地人的生活影響也是巨大的,尤其是大量的廉價雞蛋。

這一點,即使是對威斯特姆心存偏見的沃爾頓,也不得不承認。

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鄉鎮,都存在普遍的營養不良問題——走在街上,是看不到幾個胖子的。

豐饒的秋天結束,緊隨其後的是冬天。

哪怕萊茵王國位於大陸中部靠南位置、冬天並不漫長,但對於存在長期性營養不良、風險承受力低下的底層民眾而言,冬季這兩個多月仍然是一年中最難渡過的時日,比青黃不接的四、五月還要難熬。

一銅幣能買到三到四個的廉價雞蛋,兩個銅幣就能買到的充饑麵餅(沒料包的方便麵麵餅)和小包裝袋裝鹽,不知能救回多少命來。

隻是這兩類保命商品,就能為威斯特姆換來巨大的、豐厚的無形資產——來自民眾的信任。

而民眾信任,才是任何位麵、任何國家和地區的統治者,最重要的財富。

當威斯特姆的人們歡喜地享受著這個比以往的每一年都更加讓人喜悅的秋季時,相鄰的因納得立城,卻是另一番景象。

因納得立北城門外的騾馬市場,往東麵走兩百米左右,便能看到一大片由極其簡陋的木頭棚戶構成的貧民區。

這些密集搭建的棚屋,緊挨著因納得立城,但又不屬於因納得立——因納得立的市民是不會承認這些人跟他們是同鄉的,同樣,這裏的人無需像市民那樣按家中最年長男主人的收入繳納人口稅……他們基本是拿不出錢來的,最大的財富,不過是木頭、石塊、泥巴、竹片和草席搭建起來的棚屋。

此外,這裏的人也不用繳納農稅……因為他們並沒有土地。

住在這片棚戶區的人,有的是失地農民——欠了當地領主糧稅或是別的債務且無力償還、被收走土地抵押借款,因而失地。

有的是因年老、身體殘疾、疾病、或是犯下過錯而被城中雇主解雇趕走的仆人、小工、工人——年輕力壯的人還能找到下家,哪怕身上有點小毛病也行;可若是失去勞動力,那就走投無路了。

有的,是有過不光彩記錄的罪犯——偷過東西、傷過人、又或是有別的負麵記錄的人,便很難在城中找到正式的工作。

有的,是因窮困而無法在城中找到居所,不得不一步步退到城外棚戶區來的窮人——北城區最便宜的日租公寓每天也需要支付五個銅幣的床位費,對於日收入低於十銅幣的窮困群體而言,交了這筆床位費,也許他們就沒錢填飽肚子了。

每年的秋天,這個貧民區中還有勞動力的人也會結伴組團,像是威斯特姆的部分鎮民那樣去周邊鄉下為農戶打秋收零工,努力攢夠能讓他們熬過冬天的生活費用。

到了十月份,這些打秋收零工的人,便會陸續回來。帶著錢幣,和農戶雇主給的一些糧食——半袋子小麥、一袋子土豆或是玉米之類的東西。

今天,就有這麽一群打秋收零工的人結伴返回貧民區。

在地裏忙了大半個秋季的約翰被多日連續的苦工熬得又黑又瘦,肩頭上扛著的滿滿一麻袋玉米壓得他直不起腰,但他依然走得又急又快,不時抬頭,看向貧民區方向。

貧民區前已等著不少人,看見打秋收零工的人出現在路上,便站起來往來人張望。

走在返鄉人群前方的約翰,被他的弟弟認出來了,小男孩歡呼著“哥哥”,張開雙臂往約翰跑來。

和同樣吃了許多苦、也賺回來不少錢和糧食的同伴們那樣,回到棚屋家中的約翰,受到了一家人的熱烈歡迎。

“你這幾天哪兒都別去了,在家裏好好休息。”約翰的母親心疼地拿來洗幹淨的衣服讓兒子換上,又忙不迭地開櫃子,拿出木碗,往裏麵倒水。

“知道了媽媽。”約翰順從地換上衣服,興奮地對母親道,“今年達克大叔家的收成很好,結算工錢後他額外送給我一袋子玉米,把這些玉米編起來曬一曬,再找個時間拿去城裏的磨坊磨好,天氣冷時就有玉米粥吃了。”

母親笑著點頭,見門外沒有人經過,迅速掀開床頭堆著的衣服,從衣服堆裏藏著的小袋子裏捏出幾粒鹽,灑在裝著水的木碗裏。

約翰開始沒明白母親加的是什麽,接過木碗來喝了一口,才驚訝地道:“這、這是……媽媽?”

母親做了個“噓”的手勢,走兩步把草席門簾放下來、關上木門,才小聲道:“小聲些,不要說出去。”

約翰連忙壓低聲音:“媽媽,這是哪來的鹽?”

“一位好心的先生給的。”母親從衣服下把那一小包鹽拿出來給兒子看,“你看,多好的鹽啊,這麽一袋子省點兒可以用很久了。”

約翰湊近看了下,借著窗外投進來的微光,他發現這些鹽居然很白、很精細,比城中雜貨店賣的還要好上許多,不由倒吸了口冷氣:“這麽好的鹽,是誰給的?他為什麽要給我們鹽?”

“是個從未見過的人。”母親搖搖頭,把聲音壓得更低,“那位先生是昨晚才出現的……很晚的時候,扛著一個很大的背包。”

“我都睡著了,聽到有人敲我們家的門,又從窗戶裏塞了東西進來。我起來一看,發現是這袋鹽。”

“我悄悄開了門往外看,看到了那個人……他披著一件很寬大的鬥篷,背著一個大背包,一路敲門,往每戶人家的窗子裏塞鹽。”

“我看到他的時候,他也看到我了,他長得很高大,但卻很友善,還衝我比了個安靜的手勢,讓我不要叫出聲……”

“早上我起來去周圍找人問,我們家這一塊兒的人家,都收到了鹽……大家都叫他‘鹽先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

約翰接過母親手裏的鹽,這一小袋鹽份量不多,大約隻有一斤鹽的五分之一。

雖然不多,這麽好的鹽也夠他們家儉省著用上一個月了。

“是什麽人會給我們這樣的人家送鹽呢?”約翰滿肚子的疑惑,在母親的示意下把鹽重新藏回衣服堆裏,暗暗做決定,“晚上我可得看看,這個鹽先生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