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賽洛河是什麽玩意兒?”楊英看了眼任務文本的第一排字便問道。

“就一條河。”開任務團的玩家ID叫維爾金,是個少有的把ID起成西幻風格的玩家,別出風格的肉盾流狂暴戰,聲音雌雄莫辨、性格大大咧咧,但確實是個女玩家,“就咱們這因納得立領地所屬的國家境內的一條大河,有點像咱們的長江,主城裏麵街邊牛皮癬廣告上不經常出現飛艇廣告嗎?廣告詞裏麵有輕鬆橫跨巴賽洛河什麽的。”

楊英“哦”了一聲,她在主城蹲得不多,轉了兩圈看看稀罕就跑回流放鎮玩了:“你們做到第幾環了?”

維爾金一臉蛋疼:“就……還在做第一環。”

楊英:“……”

“這任務很煩的英姐,卡這裏絕對不是我們的問題。”維爾金回頭看了眼團隊,朝其中一玩家招手,“凡凡你來跟英姐說。”

頭頂ID叫別跟我說話的玩家提著法袍下擺過來了。

“任務是凡凡觸發的啊?”楊英道,這妹子她熟,一個外表淡定內在祖安的暴躁姑娘,很投楊英胃口。

“是啊,玩了這麽久我可難得歐氣一把!”凡凡得意地道,“我今天上線跟往常一樣去鎮政廳刷聲望,前麵的人接任務的時候老楊隻公事公辦發任務,等我一走上去,英姐你猜怎麽著?平時頂張死人臉愛搭不理的老楊居然主動跟我搭話的!前麵剛領走任務的人都傻了有木有!”

這遊戲的NPC對玩家都談不上友好,要麽避之唯恐不及,要麽就愛搭不理的拿玩家當透明人;NPC要是忽然反常起來主動跟玩家搭話,那就連新手小白都知道是隱藏任務來了。

“然後呢?”楊英好奇地道。

“然後老楊就說,他最近總是在夢裏麵見到巴賽洛河,覺得這似乎是要發生什麽事的預兆,問我願不願意幫他解決難題,我就把任務接過來了。”凡凡一臉的爽翻,“我前麵那個接好聲望任務的老哥急死了,跳腳說他也願意,老楊都沒搭理他,哈哈哈!還是老娘比較歐!”

“行了行了這牛逼你已經吹過五六七八遍了。”維爾金一腦門黑線地把隻顧著炫耀的凡凡扒拉開。

楊英想到熵不增解題時的風格,索性耐下心來,把文本信息仔細看了一遍。

“新年某天的黃昏,領主楊叫住了你。”

“領主楊聲稱他這段時間來總在夢中看見呼號咆哮的巴賽洛河,奔騰的河水像是在反複念叨著誰的名字,而在遙遠的西方,又似乎有著什麽人在嚐試著回應巴賽洛河的呼喚。”

“領主楊確信那神秘的回應來自塔蘭坦荒原深處,在流放鎮的西邊,或許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山與水之間,無盡水澤之中,石碑倒影之地。”

“找到誓約之地(0/1)”

“嗯……是說這個任務地點在山和水中間,一片水澤中間有塊大石碑的地方?”楊英可算理解為啥他們會卡在第一環了,“有毒吧,塔蘭坦野外地圖這麽大,到處都是山和沼澤,怎麽找?”

“我覺得重點是在無盡水澤這幾個字的描述上。”維爾金道,“英姐你記得前陣子拉轟哥他們的野外團找到個到處是低級軟泥怪的地圖吧?那裏的怪比礦區地圖還密,隨便刷刷就是一堆軟泥怪皮,而且礦區地圖那邊的NPC也肯收這個皮。”

“記得,不是說後來發現那地圖老多巡邏精英怪的關係就沒人去了嗎?”楊英道。

雖然開了威斯特姆和因納得立主城地圖,但玩家大部隊還是願意蹲流放鎮,最大的原因就是流放鎮的刷怪點非常密集。

就算不去蜘蛛巢穴、也沒有成型的大團能拉到毒霧沼澤開荒,刷刷野外地圖也是可以的——現在那隻堵門的大老鼠已經留不住玩家那野外浪的心了。

唯一的問題在於,雖然出了流放鎮、整個塔蘭坦哪哪都是怪,但這些怪並不適合所有玩家都去刷……單刷玩家或小團隊玩家混的地方冷不防刷出滅團精英怪、或是大團隊蹲點的地方老是出現一級二級的小怪,會很影響刷怪效率。

“沒發現那裏精英怪那麽多之前,我跟凡凡跑過去單刷過。”維爾金道,“刷新軟泥怪的地方就是一個湖旁邊的大水澤,看不到盡頭那種,然後另一邊也有山,方位也是在流放鎮的西邊,我覺得這個任務裏麵要求找的誓約之地很可能就是那。”

“然後呢?”楊英眼睛一亮。

“問題就在這了,那水澤太大了,我們深入裏麵找石碑的時候給一群聯動的精英怪滅了一輪,又被一隻帶小弟的BOSS滅了一回,惡心死了都。”維爾金把手一攤。

“那就隻能拉大團過去打了,一路清過去,總能找到地方。”楊英聽了這話,便在血盟頻道裏喊起人來。

這個時間點組人還是好組的,熵不增上線的時候,楊英已經把十幾人的任務團擴充到了四十人——因為她每周末都帶活動本的關係,在玩家之間組人的號召力還是挺高的。

玩家大團要出發前,秦冠、桑葉落了、給我吃藥這些血盟裏的精英打手也是踩著點兒的上線,於是紛紛被拉進團……

近六十人的大團拉到維爾金說的水澤,幾乎就沒啥好怕的了,就算是帶小弟的五級BOSS也能被玩家們推翻。

一路平推到水澤深處,玩家們便發現了一座孤零零立在天地間的石碑。

塔蘭坦的地理位置比較靠近拿巴倫大陸中部,到冬天也會下雪,隻是不會下得很大。

漫天飛雪中,凍出薄薄冰層、一踩就碎的水澤間,六十來號亡靈踩著沒過腳背的淤泥凍水、慢慢走近石碑的畫麵,被某窺視的黑魔法師悄悄攝取到光影石(一種能記錄畫麵但不能留存聲音的煉金道具)中。

兩米多高的石牌,朝東的一麵被某種人力削平,又以斧之類的工具在碑麵上留下了一排古樸剛勁的拿巴倫大陸通用文字:“我們終將回到故鄉。”

熵不增念出石碑上可被烙印矩陣翻譯成華夏文的文字,即使她已經對這個世界確實是遊戲世界深信不疑,也依然感受到了某種震撼。

“英靈,巴賽洛河的呼喚,我們終將回到故鄉……這似乎是個英雄還鄉的史詩任務?”也看過任務信息的秦冠有些激動地道,“我靠,史詩任務的獎勵肯定很豐厚吧?會不會比世界觀突破任務還牛逼?”

旁邊才剛感動震撼了一小下的熵不增:“……”

任務觸發者凡凡立即拍胸脯:“大家放心,我不會獨吞獎勵的,咱們照規矩辦事,該拍賣拍賣,該ROLL點ROLL點!”

熵不增:“……”

好吧,被遊戲劇情感動沒必要,反正都是設計好的程序而已,熵不增抹去腦子裏的中二念頭,朝大夥兒招呼:“既然這裏是任務點那應該能有個NPC提供下一環任務情報,大家散開找一找。”

人多好辦事,很快就有玩家發現石碑背麵不遠處的水生植物堆裏藏著個骷髏腦袋。

現實裏麵要野外撿到個白骨化的人頭肯定得把這幫玩家嚇得立即報警,遊戲裏的話,同樣是骷髏的玩家們誰也不會介意這玩意兒是不是很晦氣,全都積極地在周圍的爛泥裏麵打撈起散落的骨架來……

費了點勁兒把這具“零散”的NPC拚湊好,這NPC果然就“活”過來了——頭頂上出現代表友善的綠色字體名字“韋伯斯特·傑克”,黑洞洞的眼眶裏出現綠悠悠的魂火。

“你們是……同胞?不,不,你們沒有故鄉的氣息,你們是……亡靈的同胞。”

“活”過來的NPC不用玩家交互,就自顧自地演起劇情來:“亡靈同胞們啊,感謝你們救了我,讓我從長久的渾噩中清醒過來。隻是我還沒有找到曾經約定一起還鄉的戰友們,你們是否能幫助我呢?”

“當然,當然,要找誰?”有任務的凡凡積極上前交互。

NPC仿佛陷入沉思般思索了好會兒才回答:“馬修·貝爾特,托馬斯·布拉德,還有……對了,還有蘇珊,蘇珊·肯雷迪森……將敵人引入塔蘭坦荒原後,沒過多久就隻剩下我們四人了……”

“我們在荒原深處迷了路,饑餓,恐懼,和被敵軍追殺的恐怖壓力讓我們幾乎發瘋。”

“可我們不能回頭,我們不能把敵人帶回家鄉去,我們要為大公的軍隊爭取盡可能多的時間……”

說到這兒,這具頭頂名稱“韋伯斯特·傑克”的亡靈NPC忽然痛苦地發出嗚咽聲:“啊……其實我們都很清楚我們已經不可能看到故鄉的風景,再也不可能聽到巴賽洛河的水聲了……可在長眠之中,我卻總是能聽到巴賽洛河的流水聲,那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呼喚我們的名字一樣。亡靈同胞們啊,我能大膽地認為那是故鄉在召喚我們嗎?那是故鄉在等待著我們嗎?”

“當然,當然。”凡凡其實並沒仔細聽這亡靈NPC在說啥,甚至還有些嫌它囉嗦,很敷衍地回應。

幕後“截圖”存證的某黑手,以手扶額。

他以熵不增和妙筆生花這倆腦力派玩家為錨點、圍繞這兩人的關係網挑選觸發對象以保證這倆玩家能參與進任務裏來,但顯然,他挑的這玩家不是那種會代入遊戲劇情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