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君夷買下了一座位於郊野的宅子,這座宅子曾是一個地主所住,三進三出,有三重院落,每個院落正房、廂房、下房、雨廊齊全。

慎君夷本不願意住這麽大一個宅子,畢竟太過惹人注目,隻是介紹房子的人說這個地方就這一個好點的符合他們要求的空的宅院在賣,且價格低廉。

慎君夷急於找地方安頓下來,便將宅子買下了。

蕭北情跟著慎君夷進了新買的宅院,這宅院比他之前同沈言住的大多了。

蕭北情好奇地四處張望,從大門進去是院子,一進院子便被一樹高大的臘梅吸引。

臘梅樹的四周用磚石砌成了一個高台。

時至一月中,大半的臘梅花已然凋謝,但是仍有枝梢的花開正當佳期。

濃香陣陣,沁人心脾。

“這株臘梅有多少年了,都有我的腿粗了。”蕭北情上了高台,站在樹旁跟它比較道。

慎君夷失笑道:“你快下來,等下摔著了。”

蕭北情應了聲,跳了下來,繼續打量,這一進院子裏麵有一道二門,進了二門依然是院子,這一個院子裏的植株較多,種著石榴、棣棠、海棠、竹子,但已然生了雜草,院中一派枯敗蕭索之象。

“果然是荒廢了許久的宅院啊,我們恐怕除草都要除很久。”蕭北情不由得歎氣道。

“這些算得了什麽,都交給阿童。”江童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道,“公子,小姐,你們先去歇著,阿童很快就收拾好。”

慎君夷點了點頭,蕭北情對慎君夷眨了眨眼睛道:“小姐,這稱呼不會是你讓他喊的吧?”

慎君夷點頭,道:“顧姑娘,在你找到新的去處前,就先同在下以兄妹相稱吧,這樣也方便許多。”

蕭北情湊到慎君夷麵前撒嬌道:“你真的不讓我當你的跟班嗎,我會的東西很多的,你就考慮考慮收下我吧。”

慎君夷笑著搖了搖頭道:“在下不缺人伺候,有江童一個就夠了,顧姑娘是女子,照顧好自己便可。”

蕭北情撇了撇嘴,心想這人肯定在想著哪一天把自己給甩了,可不能讓他如願。

慎君夷抬步進了第三道門,蕭北情跟上,裏麵又有一個院子,這個院子已然是最裏側的,隻種了一叢芭蕉,還有一株光杆子尚未開花的樹。

“可巧了,這應該是一株玉蘭,公子手帕上繡的是紫色的玉蘭花,不知這一株會是何顏色?”蕭北情道。

“再等一月就知道了。”慎君夷道。

蕭北情搖頭道:“恐怕一個月後開不了。”

慎君夷略微思索,便想到南詔國的玉蘭同此地的玉蘭應當不在同一花期。

“無所謂它多久開,反正我們還要在此地住上許久。”慎君夷道。

“也是,總能看到的。”蕭北情道。

蕭北情說完便又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地推開了北房的房門。

北房乃正房,坐北向南,是整個院子最佳的一個房間。

蕭北情道:“公子你住這裏,我就住在那邊東耳房。”

慎君夷拒絕道:“不妥,顧姑娘還是住東廂房或者西廂房,耳房做儲物間、廚房即可。”

“可是耳房離你更近啊……”蕭北情嘀咕道。

“什麽?”慎君夷麵露疑色。

“啊,沒什麽,那好吧,我就住西廂房,西廂房上午的陽光好,這樣我也能少睡些懶覺。”蕭北情道。

“顧姑娘隨意,反正這麽大的房子就我們三個人住,顧姑娘今日住西廂房明日住東廂房也無礙。”慎君夷道。

“三個人,你不買些仆人嗎?”蕭北情道。

“不用了,江童一人足矣。”慎君夷道。

蕭北情觀慎君夷雖然衣著素雅,幾無華麗的紋飾,但他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清貴的氣息,身份必然不凡,身邊卻隻帶了一個書童,還不買仆從,蕭北情心中疑惑卻不顯,隻尋思著日後定要想辦法打聽出他真正的身份。

幾人就這樣住了下來。

蕭北情讓自己盡量忘記師父趕他走這件事,整天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往慎君夷身旁湊。

慎君夷對此事倒是沒什麽意見,畢竟從前在南詔時段月禕也經常幹同樣的事。

慎君夷將段月禕當妹妹,拿顧初離也當妹妹,於他而言身邊隻是換了一個人。

但是顧初離的性子其實比段月禕要活潑開朗一些,跟顧初離相處也並不累。

慎君夷平日裏也就習武練字看書,偶爾撫琴作畫,顧初離總在一旁看著他。

顧初離也經常窩在慎君夷身旁看點書,讓慎君夷訝異的是顧初離不僅看得懂棋譜,連六經、四史、兵書都看得下去。

在蕭北情懷疑慎君夷身份之時,慎君夷同樣也懷疑起了自己隨手救下的這個蒙著麵紗不以真麵目示人的女子的身份。

隻是雙方都沒有查出什麽究竟。

時間轉眼就過了半月,這一日蕭北情同慎君夷以及江童出去采買。

慎君夷隻見顧初離突然躲在了他的身後,要求打道回府。

慎君夷問顧初離緣由,顧初離隻道:“方才見到了以前調戲我的壞人,我們快走。”

慎君夷回想方才所見到的各種畫麵,他記憶甚好,確認絕對沒有顧初離說的那幾個人出現,隻是見顧初離躲在他身後不肯出,猜想可能是她心中留下了陰影,看錯了人,便寬慰她一番回了府。

而隻有蕭北情知道,是宮裏派人來接他了。

當他最需要他們時,他們不在,如今又想將自己帶回去,照他們的心意替他們做事,而自己好不容易過上一段安樂的日子,怎能讓他們如願?

然而安寧平靜的生活已然在悄悄變化,不是蕭北情想躲避就能逃得開的。

突然有媒婆上門預備給慎君夷說親。

任由媒婆說得天花亂墜,慎君夷毫不動心,一應推了回去。

媒婆鬧了幾日才暫時消停,卻正因為這件事,讓蕭北情察覺到了自己對慎君夷的心意。

他其實在不知不覺中已然深陷在慎君夷如玉公子的風度之上,慎君夷身上帶著一股子神秘的吸引他的氣息,在蕭北情見過的所有人中,沒有一個人比慎君夷更能惑他的心神。

此後顧初離在慎君夷麵前的行為看在慎君夷眼裏便越發古怪。

顧初離似乎有意討好他,一向不下廚的顧初離為他洗手作羹湯。

在慎君夷練字前顧初離必然已將筆墨紙硯備好,慎君夷書房裏的任何東西顧初離都擦拭得幹幹淨淨,可這些活原本是江童幹的。

顧初離雖曾言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伺候筆墨什麽都難不倒她,但自她同慎君夷住進這一個宅子裏,這些瑣事她都沒做過,反而是慎君夷做什麽,她就做什麽,隻不曾動過刀劍兵器。

慎君夷有時候不禁懷疑顧初離其實是大家閨秀出身,不知出何變故流落街頭,且此事一定沒有發生多久,所以習慣都未曾更改。

顧初離究竟有何過去,慎君夷其實並不是很想深究,畢竟他自己也是有不可言說的隱秘之人,可顧初離一反常態,全做些下人做的活對他極力討好,讓慎君夷不由得懷疑起她的動機來。

慎君夷對顧初離的態度由最開始的和顏悅色變得不冷不淡,再後來幹脆就不搭理她了。

甚至有意躲著顧初離。

蕭北情去見慎君夷時,總被江童以各種名目堵著,蕭北情見不到慎君夷,十分苦惱。

恰在這時媒婆再次登門,蕭北情遠見媒婆似乎要遞給慎君夷什麽東西,蕭北情多日未見慎君夷,便連忙上前,卻不料慎君夷接過那疊東西讓江童將媒婆推出門後轉身就回了房。

江童攔住蕭北情的步伐,讓蕭北情一句話都沒有同慎君夷說上,蕭北情氣得憤憤咬牙。

慎君夷隻是為了避開顧初離,所以才匆忙接過媒婆手中的東西,應付了事,但看在蕭北情眼裏就不是這麽回事了,原因是蕭北情趁著慎君夷不在府中,偷偷進了書房,發現慎君夷從媒婆手中接過的竟然是美人圖。

厚厚的一大疊,方圓十裏未婚女子的畫像都在這裏了。

蕭北情氣得七竅生煙,心中升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屬於女孩的妒忌攀比心。

蕭北情偷偷藏起了所有美人圖,在慎君夷麵前裝得若無其事不動聲色,慎君夷卻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隻因他本來也無意看那些美人圖,隨手就扔在一旁,都忘了有這件事。

蕭北情日日守著大門,總算堵到一回慎君夷。

慎君夷隻見顧初離低著頭,背後似乎拿著一個東西。

而後見她垂眸麵帶羞怯道:“你可不可以為我繪一副畫像,我知你在躲我,隻要你給我繪完這一幅畫,我便再也不如此糾纏你了。”

顧初離將藏在背後的畫紙舉到慎君夷麵前,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

隻是讓自己繪一幅畫像,並非什麽過分的要求,慎君夷欣然應允。

那一日,蕭北情穿著一身黑衣,內襯雪白,腰間係了一根紅絲帶。

慎君夷繪得格外認真,隻一會兒功夫眼前之人便躍然紙上,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麵紗朦朧之下,讓人忍不住猜想,遮住的定是傾世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