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君夷迷惑了,難道不是蕭北情同衣莫渝先曖昧不清?
還倒打一耙怪自己身上了?
慎君夷一口氣堵著上不來,臉色黑得不行,他遲早被蕭北情這攪局的本事給氣瘋。
慎君夷被蕭北情搞得心煩意亂,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就上前給蕭北情擦完了眼淚,又將自己的外衣脫了蓋在他的身上怕他著涼,最後還無意識地將蕭北情擁進了懷裏。
懷裏的溫度無比真實,可是今日的這一場爭吵卻同夢境一樣。
慎君夷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眼眶紅紅的蕭北情,感到了一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
罷了,慎君夷也不想再想那麽多了,一個人承受太多,有時候真的會讓情緒失控,而從在王城與蕭北情重逢開始,慎君夷已然輸了,輸得徹底。
敗局已定,已經沒必要折騰了。
“是臣錯了,臣認罰。”慎君夷低低道。
蕭北情貼緊了慎君夷的胸膛,垂著眸子,若有所思,可卻並不像慎君夷以為的那樣,正沉浸於傷心難過之中。
蕭北情的眼中一片清明,純澈如雪,此刻他聽到的,是一顆心有力跳動的聲音,這顆心火熱而貼近,這是他愛的人的心,它明明告訴自己,慎君夷也愛自己。
慎君夷親口認錯,若在往昔,蕭北情定然要調戲捉弄,可今日蕭北情沉默了。
不像哭的時候那樣能說,蕭北情安安靜靜的,跟在慎君夷身邊往回走,一聲不吭,慎君夷隻覺蕭北情是心情依然沒好,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此刻的兩人在外人眼裏,頗有一種貌合神離的感覺,但對於他們來講,和好二字未曾宣之於口,到底是心照不宣,還是無疾而終,或許隻有時間能證明。
琅泉山之行比預期的短了很多天,蕭北情在第三日由百裏莫渝護送著返回了皇宮,而韓荊則被蕭北情留了下來保護慎君夷。
湯泉行館的主殿內,隻剩下慎君夷一個人立在殿中,負手對著蕭北情曾坐過的那個位置,眸子黑如深潭,其中所想令人無法探知。
鍾遇頂著個小腦袋,一副大人的神氣樣,背著手閑閑進了大殿。
隨後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開口道:“離王到今天,是不是很後悔啊?”
慎君夷未曾回頭,麵上水波不興,開口是古井無波的語調:“本王為何要後悔?”
“離王為了陛下,忍受烈藥洗髓清毒的苦楚,前期倒是罷了,這後期痛苦劇增,必會暴露痕跡,為了不讓陛下察覺到異常,離王寧願讓陛下誤會,也不同陛下一道回宮,此等深情,真叫吾輩汗顏啊!”鍾遇嘖嘖稱歎,一副不著調的樣子。
“但是,”鍾遇聲調忽的一揚,“終落得個美人轉投他懷的結局,實在是虧得很。”
鍾遇不知慎君夷有沒有聽進去,少頃,沉穆的聲音傳來,“感情不是這麽算的。”
鍾遇臉上所有的笑容霎時收斂,這一刻,她突然因眼前的男子嚐到了一種孤絕蒼涼的況味,心冷寂沉沒深海。
如跗骨之蛆,在這空曠的大殿裏愈發深刻。
良久後,鍾遇開口:“給我十日,我會清完您血裏的毒,您還能同陛下……”
鍾遇驀地停下了後麵的話,其實多出一兩日又如何呢,於慎君夷來講,美好的過去越多,留給他的隻是更加殘忍罷了。
慎君夷看向鍾遇,麵上掛著淺淡的笑容,“多謝你的好意,本王銘記於心,陛下若能安好,本王與他豈在朝暮之間,不必為本王多思,你大可放手去做。”
慎君夷的語氣平緩輕鬆,鍾遇卻高興不起來,她不知七絕解憂花能叫人忘卻記憶,若是早知道,或許她自己也不忍心去尋這一味藥來。
南詔國王宮關於七絕解憂花的記載殘缺不全,鍾遇隻知七絕解憂花是需要姒弋國王室子弟的血做藥引,也就是需要慎君夷的血,而血裏有毒便與七絕解憂花相克,無法發揮效用。
鍾遇無比清晰地記得當她告訴離王隻有半月之期時,離王說的那一句叫聞者感同身受,淒愴悲涼的話。
“有沒有辦法,讓她不要忘記我……”
鍾遇這才知,世上之事,無不需要付出代價。
用心愛之人的血,救心愛之人,在予人生機的同時,也同樣奪走了他此生最美好的東西,獨留另外一人飽受回憶相思之苦。
世間之殘忍,莫過於此。
鍾遇眼神微暗,縱她天賦異稟,也無法去探知不為人知的七絕解憂花的隱秘,解決眼下的困境。
鍾遇心情低落地走了出去,這種看著身邊熟悉的人飽受煎熬卻無計可施的感覺她真的希望不要再經曆。
可是世上很多事,注定以無奈為結局。
覆水難收,定局已成,悔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