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畏縮的目光之中,雨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女子屍體抱了起來,然後足尖輕輕點地,一躍而起,身影逐漸消失在朦朧的雨簾裏。
天空烏雲聚集,漆黑得像是化不開的濃厚水墨,沉在黑雲深處裏的暗光微閃,大雨滂沱,天氣寒涼,但奇異地沒有一絲風。
刀疤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兄弟屍體,霎時間後退了兩步,雨水直澆頭頂,卻從未試過像現在這般讓他汗毛倒豎,脊背發涼。
一行人都不敢吱聲,隻有個光頭抹了抹淋在頭頂的雨水,也不敢去看地上屍體的慘狀,道:“大哥,那妞咱們還要不?”
刀疤臉抓緊了手中的大刀,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麽穩住匪心,耳朵卻突然動了一下,他的神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異常驚恐,大喊道:“快跑——”
下一瞬,一個白衣少女憑空出現在他麵前,麵上神色詭異,笑吟吟道:“跑什麽呀?你們全都得死。”
刀疤臉怒喝了一聲,揚起手中大刀就直直砍過去,刀刃閃著鋒利的銀光,帶起陣陣罡風。昭葉靈巧地側身避過,一把抓住他的手,卻因為力氣不足而被他掙脫了。
她唇角彎起的弧度消失了大半,雖然還是笑著,但眼底早不見半分笑意,有的隻是陰冷和詭譎。
昭葉運起體內的靈力,速度提了幾倍,一腳狠狠橫掃刀疤臉的下盤,轉而又迅速扇了他一巴掌,然後趁著他驚怒時奪過他手中大刀,一刀劈下勢如破竹。
殺了他。
這是昭葉心裏唯一的一句話,這句話猶如布網將她團團困了起來,某種積蓄已久的情緒幾乎就要噴薄而出。
她好像透過這場淋漓大雨和刀劍相接的慘烈景象回到了前世的一次逃亡裏。
那時候比如今要艱難得多,她暴露了煞星公主的身份,被族人追捕好將她交去獻祭,一個路見不平的善心青年為了幫助她,就像現在這般——
刀疤臉的腦袋從他頸上滾落下來,沾了一地的泥水,鮮紅的血液噴濺四射,在少女的白衣上留下一行血花。
原本要衝上前幫忙的山匪都僵住了腳步,瞳孔地震般驚恐萬狀。
與此同時,天地間轟隆一聲巨響,蒼穹中的黑雲層層鋪散開來,露出深處的閃電,一道攜著龍影的驚雷倏地閃來,兜頭就朝昭葉劈了下來。
她臉色微變,哪能比得過光影的速度,因躲避不及後背立即出現了一道可怖血口,白衣上帶著斑斑點點燒焦的痕跡,甚至還能看見上麵流動的金色細微電流。
“這賤娘們是妖怪!會被雷劈!咱…咱們趕緊為大哥報仇!!”
隨著一聲喝下,十幾個人提著大刀衝了過來,昭葉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絲,原地紮穩步子,拿緊了手中的大刀。
電閃雷鳴間,一群人在雨中拚殺成一堆,被圍困在最中心的少女衣袂翩飛,整套白衣都被鮮血染得透徹,她神色狠厲,提著刀在人群中周旋,一劈一砍都極具氣勢,卻是源自於心底的怒意。
血珠濺起,刀光劍影,每每倒下一具屍體便有一道滾滾天雷降下來,盡是劈向雨中的少女,速度之迅猛力量之強大無可比擬,將她電得遍體鱗傷。
“噗——”
鐵鏽般的血腥味彌漫在喉間,整具身體都火辣辣地疼,昭葉的視野裏一片猩紅,完全注意不到彈幕裏觀眾的叫喚。她咬緊了牙關,實在忍不住又吐出一股鮮血,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隻知道麻木地拿著刀砍向山匪。
又一道天雷劈下,她身形晃動,幾乎快站不住,但還是拖著大刀繼續戰鬥。
天雷是天道的懲罰。
不管怎麽罰,她現在隻想殺了這些人。
因為他們殺了繡冬。
昭葉的刀揚起落下間,腦海裏多次掠過繡冬的笑顏,繡冬似乎還在她耳邊笑著叫她:“孔夜孔夜……孔管事!”
她一直都真心待繡冬,但是她也害怕繡冬會因自己而死。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讓繡冬的死來得這麽快。
昭葉的刀揮得越來越快,也砍得更加凶猛了,強悍得像是要直直劈開這雨簾,根本無人注意到她眼角泛的淚光。
等最後一個山匪趴倒在血泊之中時,黑壓壓的雲層中炸開了一片巨大的光芒,淩厲凶悍的電光洶湧而來,如同死神奪命的鐮刀一般懸在她脖頸上,輕輕一劈便能將她粉碎。
好像,是最後一道天罰之雷。
昭葉笑了笑,抬起刀來,似乎準備做最後的抵抗。
驚雷洶洶,轟地一下猶如遊龍般直砸頭頂,然而隨著嘭的一聲巨響炸了開來,一個黑影罩落在昭葉頭頂,替她擋下了那道天雷。
昭葉顫了一下。
她的視野本被鮮紅遮蓋,可當麵前的頎長身影憑空出現時,她還是能第一時間認清是何人。
墨黑的衣袍獵獵翻飛,浮在半空中的男子眼神陰鬱神色冷冽,動作因為擋下天雷而稍微停滯了一下,他雙手結印,從容地將猛烈的雷電驅散,然後緩緩回過頭。
程行謹看著昭葉,語氣冷得像冰一樣,還裹挾著微薄怒意:“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