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顧不上渾身的不適感,披上件衣裳騎著馬就往外跑。
現在外頭的天才微微亮,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在走,薑鈺就沒有吃那麽多的苦頭,無數次的轉彎,甚至那個馬都差點空翻,他還是一直灰著鞭著往城外跑。
“祁昭!”
麵前有著一排訓練有素的士兵,護送著最愛出城,聽到這一喊聲都自覺地讓開了道。
祁昭帶著微微的詫異回頭,她穿著一身鮮豔的紅色,像是那遲來的嫁衣,看得出來,她的匆忙,甚至鞋子都沒有穿好。
薑鈺見到他的時候,那是穿著一身華服的最愛,這是為外交大使專門定製的衣裳,邊邊角角的金絲既低調又展現出了一國的大氣。
在這來的一路上,北風不停的刮在她的臉上,她腦子裏想過很多對他說的話,但是最後一句都沒有說出口。
甚至到了這個時候眼淚都流不出來。
祁昭拿出一條手帕為她擦拭臉上的灰塵,語氣中帶有一些無奈,又或者說這個時候他本來就想默默地離開,沒想到她還是追了出來。
“說了很多遍了,夫人還是不長記性,天冷就要多穿些衣裳,我不在,有事就去找鍾叔,保重身體。”
薑鈺將身上的這件紅色的衣裳扯下一條布條,綁在他的手腕上,所有的話都匯聚成了一句:“一路平安。”
紅布綁在手腕上是這個國家的風俗,當地人對於要遠行的親人都會在他們手腕上綁上一條紅帶,表保平安的意思。
祁昭輕聲笑了笑,把手裏的紅布條大大方方的展現在她的麵前。
“一路平安。”
薑鈺不能走遠,就隻能站在城外,聽著他們這一車行的人順著的鈴鐺聲越來越遠,雪越下越大了,雪地上的那個腳印越來越淺,逐漸地掩蓋了他們去的痕跡。
而城裏頭,隨著太陽高高掛起,街道上逐漸的人來人往,傳來小販的吆喝聲,孩童的笑聲,人來人往的腳步聲。
快過年了,甚至還會有一兩聲鞭炮聲。
但是這些聲音都與她無關。
她就這麽呆呆地站在城門外,視線一直是他們遠去的方向。
那些守城門的將士都認識她,知道她是王妃娘娘,也知道王爺剛剛起程,知道他們感情深厚,也知道王爺此次一去未必一路順利。
他們沒有勸阻她,就讓她繼續在那看著。
鍾叔火急火燎的趕到這裏,為她披上鬥篷,無意間碰上她的手臂,這溫度的就不像一個活人,可把他嚇了一跳:“王妃娘娘啊,老奴可一番好找,您要是凍著了,我該如何跟王爺交代。”
麵前的腳印早已經被新的雪所覆蓋。
薑鈺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容,抬頭看了看天,又很直觀的感受到地麵的雪都快到她的腳腕了,伸手接住了一片雪。
“我們回去吧。”
剛想踏出一步,發現雙腿如此的沉重。
人畢竟是碳合物,經受不起這種情緒大起大落,又站在風雪口吹了個把個時辰的風。
剛踏出一步,瞬間眼前一黑,薑鈺最終還是倒下,倒在了這片大雪之上,那一身紅衫就是這雪地裏最鮮豔的顏色。
而這一倒下,薑鈺就隻能帶著病過年。
府裏麵紅紅火火的,薑鈺知道這是鍾叔特地為她安排的,想讓她開心一點。
還有府裏麵的下人,個個都在配合著他。
薑鈺在最愛走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做什麽事都打不起興趣,這可讓鍾叔擔心到這麽大年紀了還掉發。
所有人都在努力生活,薑鈺也逐漸的打起了精神,換上了好看的衣裳。
過年的時候,還特地的給府裏麵的下人發了些饋歲,熱鬧熱鬧,又跟著外頭的小孩放鞭炮。
祁昭走後,薑鈺感覺自己有了更多的空餘時間,她做了更多屬於自己的事情,不管是內在,還是外在。
她學會了很多,在現代裏麵沒有接觸過的技能,甚至在騎馬射箭上都有了一番自己的造化。
每當閑下來的時候,她就會寫信,寫給李嬌嬌,寫給滄玄子,寫給陳玥兒,寫給她在上京裏麵的塑料姐妹花,唯獨不能寫給最愛。
因為天長地遠的,他的工作性特殊,能不能送到又是一回事,送到會不會阻礙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她隻能等著最愛寫給她,她不敢出遠門,因為她總是覺得,萬一她一走在就回來了,就是在這個上京裏麵呆著。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特別享受那種收信的感覺,她總是祈禱著這心裏麵有一封是最愛寫給她的,哪怕一封都好。
很可惜,等到春來又去,夏日乘涼,秋日豐收,又到大雪紛飛之日,薑鈺今年有了很大的進步,她都可以一個人操持住整場臘八節的祭祖大典,甚至去到很多大場麵都能夠應對自如。
距離最愛走了,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在這三整年裏,她沒有收到來自最愛的任何信息,他無論是生是死,又或者說身在何處,她一概不知。
那個一直在最愛身邊的侍衛,最愛都把他留給了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事物都和最愛有關,可是唯獨就是沒有最愛。
到處都是最愛的影子,卻處處都不是他。
她有次做噩夢了,她夢到了渾身是血的最愛,醒來的時候滿臉淚痕,她哭著跑去找鍾叔,她覺得鍾叔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消息。
不管他在哪裏,是生是死,健康與否,一切好不好這個她總得要知道一些吧!
收不到一點信息,哪怕她平日裏表現得再自然,可是當獨處一人的時候,那些自然就像是山頭崩塌一樣,崩潰大哭。
是那種漆黑一片中,隻剩下了無盡的思念,觸進這片絕望的黑夜當中。
可是鍾叔隻回答了她:“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能做的,隻有等。
薑鈺抱著湯婆子坐在窗戶前,看著這外頭的大雪紛飛,外頭鬆的清香,冰雪的冷香,都撲麵而來,可是在她眼裏那潔白的美景,也隻不過是一片虛無。
“你說夫君今年能回來過年嗎?”
薑鈺問著在旁邊伺候著的小丫鬟說道,小丫鬟哪敢回答這些問題,連連搖頭,“奴婢不知。”
“不為難你,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薑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把湯婆子給她,“都跟在我身邊那麽久了,怎麽還這麽膽小,這個你拿著吧,天氣冷,多穿些。”
薑鈺心裏仿佛有著一塊石頭堵在心中,渾身上下都悶悶的,那種呼吸不上的窒息感,一陣又一陣,她覺得自己是病了,病得無可救藥,她甚至還去看過大夫,但大夫就給她開了一些穩心神的藥。
一點用都沒有。
她現在隻想想出去走走。
走走,她走到了一片湖邊,湖麵早已結冰,而這一處,本應該有著一片花海。
記憶裏的那一片花海。
最愛親自為她種上的。
這種嬌貴的花,一般也活不了一年。
很早該凋謝的都凋謝了。
早不知換上了多少輪了。
說好明年還會再給她種上一片的。
“騙子,”薑鈺坐在旁邊的個石頭邊上,那個湖都結冰了,釣個魚都掉不了,還得砸出個洞來。
“出來吧。”
薑鈺這三年來學的本事也不隻是一星半點,甚至偵查能力都有所提升。
是最愛身邊的那個暗衛,也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了,她如果沒有受到生命威脅,或者說是遇到了什麽難事,這個暗衛幾乎都不會出現。
而現在出現了,就是有事來找她。
暗衛雙手供上一封信,那封信表麵看起來稍微有些發黃,有些年頭了。
“這是王爺讓屬下給您的。”
薑鈺幾乎是一瞬間就察覺到這個是最愛給她寫的,用最快的速度打開,可是在打開的那個瞬間,和離書三個字刺痛了她的雙目,仿佛她這三年以來的等待都成為了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