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 已經晚上了。

岑修楚把外套帽子戴上,一邊走一邊低著頭揣兜踢石子:“我就知道他會咬死不認。媽的太狡猾了,偏偏也不能證明他知道那杯奶茶裏有東西。”

林夏似乎早就知道該怎麽應對, 咬死不認,隻說自己並不知道那杯奶茶有問題, 出現在酒店也隻是和岑修楚分開後感覺他不對勁,跟去酒店查看情況。

至於為什麽門為什麽要鎖上, 林夏則咬死說是怕想謀害岑修楚的真凶貿然出現。

沒法證明他知道,也沒法證明他不知道。這個點就這麽僵持不下了。

沒有證據能證明對方知情、有意為之,加上情節不嚴重,事情又未遂,對岑修楚並未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

法律上男性被猥褻或猥褻未遂也不受保護, 這件事最後大概率隻能不了了之。

溫居伸手拉緊他的外套拉鏈,“溫氏的律師不是吃素的。他知道你去酒店住這件事最多隻有半天時間, 周邊監控、證人足以勾畫出他真實的行動軌跡和意圖,佐證我方指控。他拿到那種藥的時間無法推測,但警方查到他怎麽買到隻是時間問題。這一點他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不肯認這幾個罪名, 也有其他罪名等著。溫居浸**商場多年, 最清楚怎樣打擊敵人。

對阿修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就隻會有一種結局。

溫居垂落的目光冷如寒暉。

隻是不能讓阿修知道。

岑修楚悶悶地“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什麽似的抬起頭停下腳步。

“半天時間?他不是今天早上聽我說的時候才知道嗎?”

溫居:“他一直躲在我們家樓道那, 當時看見你背著包走了,你走後他才出現。”

岑修楚揚起眉毛,眼睛睜得圓潤, 表情訝然, “還有這種事??”

我草, 太恐怖太陰險了吧。

他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林夏是這種人呢??

……他真是個命運多舛的男人。

好在岑修楚恢複能力強,呆滯了一會兒就開始接受消化這一連串的事。

岑修楚不自覺地往溫居那挨近了一點,吸了吸鼻子。

他聲音低低的:“阿居,我有點餓了。”

溫居彎了下唇角,伸手隔著帽子摸摸他腦袋。

“吃不吃粵菜?已經給你訂好了,過去就能上菜。”

岑修楚抬起頭,好像恢複了點生機似的。

他偏著頭,想了想,“那再買點口味重的吧,這幾天吃得有點淡了。”

溫居“嗯”了一聲,拉開車門,“今天慶祝你搬回去,不生我氣了,我請客。”

他眼裏的笑意淺淺的,卻映出遠處燈火,看得岑修楚心裏莫名暖融融的。

感覺這麽看著看著,心裏好像沒那麽緊張慌亂了,林夏的行為帶來的那種恐懼也淡去不少。

果然,這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才能帶給一個人的感受。

之前鬧什麽別扭啊。阿居要是沒把他當朋友,會來救他嗎,會幫他……那樣嗎,會這麽照顧他對他好嗎。

根本不會,要是沒把他當朋友,早就像他們一樣離開他了。

連那種事都能幫他做,不是最好的兄弟是什麽!

他吸了下鼻子,也笑了。

“你都這麽說了,我得宰你一頓。走,我想吃一家店很久了,正好今天溫總請我。”

*

到家時已經很晚,經過這麽一天折騰,岑修楚也困得不行,簡單洗漱完就準備上床睡覺。

他換了幹淨的睡衣,站在客廳,看見溫居在往玻璃杯裏倒剛燒好的熱水。

見他來了,溫居把杯子遞給他,“喝一點熱的舒服一點。”

雖然已經去過醫院檢查了,沒什麽問題,疏解得也及時,但為了避免藥性殘留,最好多喝點水快點代謝掉。

岑修楚不愛喝熱水,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在溫居的目光下,又喝了一口,想放下來,看見溫居還是看著他,還是沒放下去,一口氣喝完了,把空了的杯子遞回去。

溫居:“準備睡了?”

岑修楚:“今天累。”

溫居頷首:“早點睡也好。”

岑修楚見他還沒有洗澡睡覺的意思,試探道:“你準備什麽時候睡?”

溫居往沙發那兒走,“還有一點事要處理。怎麽了?”

岑修楚站在原地,撓撓頭。

他目光飄移,“沒什麽……就是問問。那你要多久?”

“大概兩個小時。”溫居一邊打開筆電,“天冷,你不能睡客廳。”

岑修楚有時候喜歡睡客廳,溫居以前來他家,經常撞見他癱在沙發上睡得不省人事。

“……”岑修楚舔舔嘴唇,“不是,我沒想睡客廳。”

溫居“嗯?”地看過來,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笑了下,說:“我知道。你坐過來,陪陪我。”

岑修楚猶豫著,拖鞋底擦地板地挪過去,看了一眼他的電腦屏幕,坐下來。

溫居見他過來,把沙發角落那兒的一張毛毯拿過來給他蓋好,又把一壺熱水拿過來。

“自己喝。”

他似乎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大概是事情確實很著急,他專注於眼前屏幕上的內容。

阿居確實好忙。還是不打擾他了。

岑修楚往旁邊挪了挪,準備去房間自己睡覺。

溫居卻抬手按住他膝蓋,“去哪?不是陪我嗎。”

岑修楚擦了下眼睛:“我困了,先睡覺。你忙你的。明天我也還得去工作室。”

溫居:“可以請假。我幫你請。”

岑修楚搖頭:“算了,反正就算辭職也要交接完,而且大概率老張不會放我走,起碼也要到項目做完。”

那還不如抓緊時間快點做完,到時候一身輕鬆走人。

不過就算做完了估計也會竭力挽留他,叫他放寬心,隨便給點什麽蠅頭小利安撫。

隻是岑修楚是不打算繼續待下去的,隻想快點把項目做完辭職。

溫居沒有勸他,隻是“嗯”了聲:“如果不想去就不去,這些事不要擔心。有我在。”

岑修楚:“我還好,倒也沒有不想去。就是覺得事情要有始有終,做完了我心裏也能放下這個擔子。你放心吧。”

說完就站起來,準備回房間。

溫居盯著他的背影,看見他走到房間門口又忽然轉過來。

岑修楚抿緊了嘴唇,視線飄忽,耳尖不知不覺紅了一點,“阿居……你能不能,今天晚上陪……陪我睡。”

溫居怔了下,眼底顯露出真切的訝異,隨即又了然。

岑修楚意識到他還在處理工作,又忙說:“我忘記……你先忙,我就是今天有點……沒事,我就隨便說說。”

他轉回去準備進房間,就聽見筆電合上的聲音,隨後是腳步聲。

客廳的燈啪一聲滅了,溫居從他身後走過來,先他一步進了房間開燈。

見他還呆呆站在門口沒反應過來似的,不禁笑了下,“外麵冷,快進來。”

岑修楚愣了下,“哦。”

他走進來關上門,走到床邊,才發覺自己剛剛有點太緊張,竟然還披著溫居給他裹好的毛毯。

“……”

他到底在緊張什麽。

溫居去隔壁房間拿了換洗衣服,又回來打開岑修楚房間裏的浴室燈,洗澡。

原本這幾天一起住,岑修楚已經習慣了,但大概是因為今天的事情,他聽見浴室裏嘩啦的水聲,腦子裏開始浮現中了林夏的招以後,溫居幫他的事。

“……”

草。

他就知道這段記憶不會消失在他的人生。果然開始折磨他了。

腦子裏開始忍不住想,阿居今天幫他的時候在想什麽,不會覺得幫男人做這種事很惡心嗎。

就算不惡心,肯定也不會多樂意吧……難道真當成自己洗澡那樣?

那樣倒是也可以,就是感覺很奇妙……

岑修楚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緩緩縮進被子裏。

莫名的,他有一種緊張感。

有一種……新婚夫妻,妻子在婚房等待丈夫來揭蓋頭的感覺。

草,什麽啊!

岑修楚想扇自己兩耳光。

他一個大男人,什麽蓋頭什麽新婚夫妻,是新婚但是夫夫不是夫妻……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跟阿居是鐵血真兄弟,不能胡思亂想這些東西。

……他又為什麽會胡思亂想。

果然是因為今天那個藥。害他居然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想到自己好兄弟身上去了。

岑修楚下定決心,再也不喝再也不吃任何人給的東西……除了外賣小哥。

這麽迷迷糊糊亂七八糟地想著,岑修楚很快就半閉上了眼。

他今天是真的累了,雖然也沒做什麽,但是男人那什麽過一次幾次……還是挺耗費精力的,更別說後來還去做筆錄。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隱約聽見一些細碎的輕響。

他下意識地一下有點緊張起來,不覺弓起一點背脊。

誰啊……,噢,是阿居。他已經十分不清醒的腦袋想起來。

岑修楚放下心。

他舒服地在柔軟的被子裏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喚他:“阿居……”

溫居俯下身捏了捏他的手指,“在。”

岑修楚毫不自知地朝他聲音在的方向挪了挪,被捏著的手指彎起來。

他感覺對方周身氣息溫涼,帶著濕潤的水汽,而他睡得全身熱乎乎的,這點涼意反倒讓他覺得舒服。

於是不自覺地拉了一下他的手,想讓這涼意離自己更近。

溫居眼裏無聲地傾瀉出滾熱的壓抑的情緒,指尖撫著他的手指往下,直至掌心。

隨後張開五指,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岑修楚到底半夢半醒的——這會兒又已經徹底睡著了,五指鬆鬆的自然垂著,被抓得很緊也毫無察覺。

溫居盯著他的臉,扣著他的手,許久,歎息了一聲,隨後貼近他睡下來。

想到岑修楚剛剛主動提出來一起睡,溫居不覺攥緊了他一點。

阿修原來不討厭和他親近。

隻是大約也隻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毫無顧忌。

他輕輕地撓他的掌心。

但也不要緊,隻要還在他身邊。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岑修楚忽然湊近他,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腰上。

他喃喃著說:“阿居……我好……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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