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瓊離開秦家後, 臉上憤然的神色漸漸收斂。
秦枝從前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嗎?
可是,方杜鵑口中的秦枝和她在九山山腳下見到的神秘強大的秦枝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還有言談舉止,秦枝給她的感覺是灑脫中略帶著些文士的雅致,自信中隱隱帶著些難以察覺的狷狂。
這真的是一個小可憐該有的品質嗎?
安瓊當然不會知道, 秦枝之所以是現在複雜的性格, 不僅僅是因為她重生回來,價值觀發生了改變, 行為處事與常人略有不同。
更因為她在異世磨練了心性與能力。
斬妖除魔隻有四個字, 可其間要經曆的生死考驗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
在各種因素加成下, 秦枝變成了現在的自己, 她喜歡的, 更好的自己。
安瓊發動汽車, 摸著貼身放在胸口的折紙, 神色難辨。
或者,是她誤會了什麽,秦枝所有的表現是有高人指點?
無論是什麽,秦枝才是她的妹妹, 這是事實。
汽車漸漸駛離大雜院所在的地界。
安瓊看著熙攘的街道, 避開行人和車輛。
她知道方杜鵑有事情瞞著沒說,她無意追根究底,隻要從秦家人口中得到秦枝身世的確定信息對她來說就夠了。
秦家人瞞著的,關於秦枝的其他事情,該由秦枝自己決定怎麽解決。
當然, 這些, 她都會如實跟秦枝說。
對於安雯, 她的情感要更加複雜一些,畢竟有這麽多年一起長大的情誼。
安瓊歎了口氣, 驅車前往軍區。
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經明朗了,有些事情也該有個章程,這些,她都要和安立信商量。
在九山生產大隊的秦枝不知道安瓊的疑惑與猜測。
當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之前就說過,她對認親並沒有執念。
她對安瓊的好感也大多源於軍人天然的濾鏡,以及上次和安瓊短暫的相談甚歡。
安瓊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是想和稀泥,你好我好大家好,還是其他的選擇,秦枝都可以接受。
當然,無論安瓊對自己對安雯的態度如何,她永遠都不會後悔救下她。
而且大家都從情感上來說的話,她跟馮倩雲還更要好一些。
說起馮倩雲,這姑娘的第一封信已經寄到了。
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跟的她說話習慣一樣,天馬行空,想到哪裏寫到哪裏。
裏麵提到,她上次在朝陽路上看到孔文鴻和一個男同誌勾肩搭背去公園隱秘的角落裏親密交談,把她嚇了一條。
因為那個男同誌側臉跟安雯很像,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孔文鴻跟那個男同誌有著不可言說的關係。
馮倩雲寫道,她念了好幾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才把腦子裏造孽的想法燎幹淨。
同時,她又很疑惑,孔文鴻怎麽會跟一個看著就是普通人的男同誌來往?
在她的印象裏,孔文鴻交友都是先看家世的,是典型的先敬羅衣後敬人的做派。
馮倩雲不明白,秦枝卻是知道的,那個男同誌應該就是她的便宜弟弟秦興耀。
她也很疑惑,孔文鴻這麽不謹慎,前世,他們到底是怎麽一手遮天,把安雯的身世瞞得密不透風的?
難道安雯就是小說裏寫的氣運在身的女主命格?
秦枝微眯了下眼睛,什麽命格在她這裏都不好使,安雯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她定了定神,拋開雜念,開始每日必做的功課,畫符。
任何時候,自身強大才是應對任何變數的底氣。
秦枝的生活沒有多少變化,按部就班,等著安瓊給她帶來足以說服她的證據,也等著她,等著安家的選擇。
京城軍區,安立信辦公室。
聽了安瓊的講述後,安立信問安瓊:“方杜鵑明顯有沒有交代完的事情,你怎麽不問?”
安瓊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以我對秦枝的了解,她應該會想要自己去解決跟她父母之間的問題。”
“不是。”安立信搖頭。
“爺爺?”
“你是覺得他們是安雯的親生父母,就算看在安雯的份上,也不能逼迫太過。”
“在沒有見到人之前,你想的是,就算用上些手段也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吧?”
安瓊沒有反駁。
“爺爺,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秦枝和安雯。”
她們一個是自己從小看到大,護在羽翼下,感情不錯的姐妹。
另一個則是小叔小嬸嬸的親女,也是自己真正的血脈親人,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像爺爺說的那樣,因為安雯的存在,她在麵對秦家人的時候,終究是留了些情麵的。
“爺爺,這件事情,您是什麽意思?”安瓊問道。
“當然是各歸其位。”安立信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曾經比安瓊更加心疼安雯,除了安雯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外,他在安雯身上還投注了對小兒子小兒媳的情感寄托。
即使知道了安雯背著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他想得更多的也是把人拉回正途。
但當這個不好的事情是針對秦枝,是讓秦枝的人生更加艱難的時候,這個經曆豐富,頭腦清明的老人,做出了選擇。
知道了所有真相後,他若還有半點猶豫,都是對秦枝不公平。
當年,他應該更加嚴謹一些的!
“那,安雯。”安瓊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要把她送回秦家嗎?”
安立信眼神犀利,看向安瓊:“你的意思呢?”
在安瓊去湖省的這些日子,安立信想了很多。
把秦枝和安雯同時留在安家,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
以安家的條件,莫說多個孫女,就再多幾個,也能養的起,並且養的好。
可還是那句話,這對秦枝太不公平了。
前十七年,安雯享受了本該屬於她的家人的疼惜,用著她的身份,得到各種優待。
而秦枝呢,因為方杜鵑的疑心反複,過的並不太好。
現在還在山村下鄉。
農村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他打仗的時候見得多了,哪有安瓊形容的那麽安逸?
這十七年,秦枝已經承受了不公平,憑什麽在她身份明朗後,還要跟一個因為自己的身份得到種種好處的人繼續分享自己的身份和親人?
事實就是,如果不是秦枝,安雯跟他們安家不會有任何交集。
說的再冷血一點,安雯就是一個陌生人。
他怎麽能為了一個陌生人去傷害秦枝?
他於心何忍?
尤其當警衛員把對安雯最近動向的調查報告放在他辦公桌上的時候,他更加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爺爺,安雯她,她可能沒有辦法適應秦家的生活。”安瓊斟酌著用詞,希望安立信能再考慮一下對安雯的安置。
“她已經考進了文工團,如果她好好珍惜,原身家庭對她的影響會越來越小的,”安立信說道。
“文工團,爺爺,您知道的,京城文工團裏的女兵幾乎都是京城有名姓的人家的女孩,安雯的身世如果曝光,她要怎麽在文工團立足?”
“安瓊。”安立信淡淡說道,“就算安雯的身份沒有問題,安家也不可能庇護她一輩子。”
“你之前心心念念就是查出事情的真相,給秦枝確鑿的證據,讓她認祖歸宗,甚至不惜拖著沒有痊愈的身體千裏跋涉去湖省。”
“現在真相大白了,你怎麽反而遲疑了?”
安瓊沒有說話,是的,之前她一直很堅定地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但等真相真的露出水麵的那一刻,她卻忽然有些無措,有些彷徨。
因為揭開真相隻是所有事情的開端,之後,安家所有人的生活都會發生變化。
當讓這件事情對安雯的影響是最大的。
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選擇。
“爺爺,我知道您是對的。”安瓊說道,“可是安雯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一直在我們的羽翼下生活,我們能不能用更溫和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情?”
安立信看著安瓊久久未發一語。
最後,他歎息了一聲,把一份資料推給了安瓊:“或許,你看過這個後,會有不一樣的決定。”
這是一份詳細的安雯從小到大成長經曆的調查報告,是安立信在知道安雯最近做的事情後,又讓警衛員去收集的。
剛開始,安瓊還看的津津有味,不時會心一笑,越往後看,臉色越差。
看到最新發生的事情後,她整個人明顯能看出是在隱忍怒氣了。
最後,她把文件摔在桌上,苦笑一聲:“我以為她隻是不聰明了點,虛榮了點。”
安瓊說不下去了。
她以為安雯私下跟秦家人相認,沒有及時說出真相,是看重親情。
雖然行事沒有章法了些,到底是割舍不下安家,又放不下秦家的生育之恩的緣故。
是她想得太多了,安雯是既要又要還要啊。
“爺爺,我去寧市,把秦枝接回來。”安瓊堅定地說道,這一刻,她有了自己的選擇。
原本,與秦枝相比,安雯是屬於心性單純的,需要人照顧的那種,所以,她心裏略有些偏向安雯。
但在知道安雯對秦枝做的事情後,安瓊隻覺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雯竟然長成了這副模樣?
如果秦枝知道安瓊對安雯的評價,肯定要加一句,她可比安瓊以為的還要惡劣更多,更多。
“不要勉強她,告訴她,安家的大門永遠為她開著。”安立信說道,“安雯那邊,我去說。”
“好!”
安瓊沒有再說照顧安雯的話。
多種情緒交加在一起,她隻想說一句:安雯不配!
她現在心情非常非常複雜,看完那些資料後,她對安雯的觀感降到了極致。
這其中當然也有安雯不是她親妹妹的原因。
當更多的,是作為一個正直的擁有正確價值觀的人的無法認同。
她能原諒安雯怕失去身份對自己的身世三緘其口。
她執行的任務多,知道人的行為性格都是多樣化的,不能因為某件事情就完全否定一個人。
她知道安雯私下跟秦家人相認的時候,更多的是對安雯行事不謹慎的恨鐵不成鋼。
甚至心疼安雯知道自己身世後的無助與害怕。
但當她看到安雯竟然指使孔文鴻收買男知青追求秦枝,想方設法讓秦枝留在鄉下。
還慫恿秦家人問秦枝要錢,刻意增加秦枝生活的困難。
她是真的失望了。
安雯可以自私,可以虛榮,但不能惡毒,沒有人性,以別人的苦難為樂!
安瓊回了趟家,抽開書桌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盒子裏是她收藏得很好的小手·槍。
看著小手·槍,想起小叔小嬸嬸,又想起之前自己一直站在安雯的立場上看問題。
她有些愧疚,秦枝才是小叔和小嬸嬸血脈的延續啊。
同時,心裏打定主意,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會站在秦枝身邊。
拿著好小手·槍,安瓊快步下樓打開車門,一腳油門往火車站開去。
“姐!”安雯一回來就看到安瓊開車從自己的身邊飛過,等她反應過來喊出聲的時候,前方隻剩下空氣中飛舞的沙塵了。
安雯跺了跺腳,最近安瓊怎麽回事?
整個人神神叨叨的,跟從前的沉穩冷靜完全不一樣了。
不會是和陶雲鬆的感情出了什麽問題吧?
應該不會,陶雲鬆對安瓊那麽好。
那是怎麽了?
這種感覺真是討厭,她想回到從前家裏人即使不在家,也會把她放在心上,每天電話關心不斷的日子。
當然,也有可能她最近有些心虛,所以解讀錯了安瓊對她的態度。
都怪秦枝,她為什麽要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
那個男知青也太不給力了,到現在還沒有拿下秦枝。
安雯生氣地甩了甩包包,轉身回家。
看到餐桌上有兩副碗筷,安雯的心情一下子又明快了很多:“趙媽,爺爺今晚回家吃飯啊。”
“是啊,安司令剛剛打電話回來的。”趙媽也是滿臉笑容,手腳利落地準備晚飯。
“我去換件衣服,你記得做爺爺最愛吃的燉豬蹄。”安雯說道。
“這?”趙媽有些遲疑,專門負責照顧安立信的醫生和管院長都說過,要盡量給他準備清淡的飲食。
她看向安雯,那個時候她也在場,這是忘了?
“怎麽了?”安雯見趙媽不回答,不高興地說道,“你沒有買豬蹄?”
趙媽點點頭,正要解釋原因。
安雯不高興地說道:“真是的,你快點去買,爺爺最愛吃那個了。”
說完,她就上樓挑選得體的衣服去了。
爺爺已經好久沒有陪她吃飯了,今晚她要好好表現,她今天在友誼商店看中了一款相機,想去文工團報到的時候帶過去,羨慕死那幫小姐妹們。
可惜,她的外匯券不夠,買不了。
待會她向爺爺撒撒嬌,相機就能到手了。
安雯這邊對安立信對她的寵愛洋洋得意,那邊呢,安立信坐在回家屬院的車上眉峰緊擰。
即使知道了安雯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天真爛漫,甚至心性不佳。
眼下要把人從安家趕走,安立信的心裏也並不好受。
畢竟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孩子。
車子速度很快,沒有等很久,就回到了家。
安立信一走進院子,安雯就穿著素色的布拉吉像隻快樂的小鳥一樣飛奔過來。
“爺爺,你終於有空回家了,你跟安瓊一直忙忙忙,我一個人吃飯很久了。”
“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生氣了。”
換了從前,安立信肯定會先笑罵一句:“叫姐姐,每次都叫名字,沒大沒小的。”
然後,安雯就會吐吐舌頭,笑著討饒:“我下次不敢拉。”
“你啊,說了幾個下次了。”安立信。
“那我上次生氣,你跟姐姐都沒有哄我呢,我不依!”安雯。
“好好好,哄你,哄你。”安立信。
然後,安雯就會順勢提出要那台相機。
完美!
安雯都在心裏想好了說辭,確定了語調,結果,安立信根本不接茬。
“安雯,我有話跟你說。”安立信嚴肅說道。
安雯心裏一“咯噔”,安立信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唯一一次這麽嚴肅,還是她小時候仗著司令孫女的身份,指使幾個小孩打一個外地來的軍官的女兒,把對方的臉都抓花了。
隻因為魯沛哲誇對方長得玉雪可愛。
魯沛哲怎麽可以誇獎別的女孩,他說過,自己是她唯一的新娘的。
魯沛哲:······
那是玩過家家啊過家家!
很多人一起玩的啊!
誰會把過家家當真的啊!
大無語好麽!
惹不起,隻能躲!
那次安立信非常嚴厲地批評了安雯,還讓她站了兩個小時的軍姿,等那個小女孩從軍總院治療回來,她才被帶去給人道歉。
她那次真的很害怕,因為爺爺很凶。
但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她就是不喜歡那個小女孩,打她一頓怎麽了?
不過,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認錯,爺爺肯定會繼續罰自己,她的腳好痛,不想繼續站軍姿了。
於是,她乖乖道歉了。
她把這件事情記到了現在,一時因為那是安立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罰她。
二是因為,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她家世比那個小女孩好,欺負那個小女孩不是很正常嗎?
她們這個圈子裏捧高踩低不要太正常,欺負打罵幾句也很正常,隻是不鬧出來罷了。
但她得記住這件事情,知道安立信的底線,這樣,她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被罰。
圈子其他人:······風評被害!
她們最多看誰不順眼擠兌幾句,女同誌之間推搡兩下,仗勢欺人什麽的,被家裏長輩知道是要被打斷腿的好麽。
安雯一臉緊張地跟了進去,平時,她做出這副樣子,安立信肯定會心疼妥協。
但是今天不一樣。
“趙媽,你可以下班了。”安立信對還在廚房忙碌的趙媽說道。
“啊?那個,安司令,安雯讓我燉的豬蹄還沒有入味呢。”
“豬蹄?”安立信想起管書臨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近期飲食清淡的事情。
那個時候,安雯是在場的。
這一刻,安立信有種說不出的惆悵。
“沒事,你回去吧。”
“那好吧。”
安立信都這麽說了,趙媽也不堅持,摘下圍裙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爺爺,怎麽了?”安雯小心翼翼問道。
“安雯,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對嗎?”
安立信的話對安雯來說就是晴天霹靂!
“爺爺,您說什麽?我······”
安雯本能想狡辯幾句,在安立信了然的眼神下,漸漸收了聲。
很快,她的眼眶蓄滿了眼淚,她哽咽的說道:“對不起,爺爺,我是前幾天才知道的,我想告訴你來著,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這個家,對不起。”
“安雯,你在安家生活了這麽多年,難道你不知道,即使你據實以告,我們也不可能趕你走,你還是安家的孩子?”
“是,我知道,可是我害怕,我一點也不想離開你們,我怕你們不疼我了。”
“那你準備永遠瞞著我們嗎?”
“當然不是,等我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就會告訴你們這件事情,我還會和你們一起把真正的安雯找回來。”
“真正的安雯?”
“是啊,我舍不得離開你們,更舍不得欺騙你們啊。”
“那你有真安雯的下落嗎?”
安雯看了眼安立信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
不過,她知道安立信的本事,既然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世,想必已經知道了秦枝的身份了。
可惡!
她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所以,你知道後,讓孔文鴻找男知青和她處對象,想辦法把她永遠留在農村?”
“所以,你知道後,讓孔文鴻暗示秦家找她要錢,讓她陷入困頓。”
安雯無言以對。
安立信閉了閉眼睛:“安雯,你搬出去吧。”
安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爺爺,您要趕我走!”
“不是趕走,是各歸其位。”
“我不要!”
“由不得你。”安立信說道,“你不會希望我把趙媽叫回來,讓她幫你收拾東西吧?”
安雯最要麵子,要是讓趙媽知道自己被趕出安家······
不能想,一想就不能呼吸。
“爺爺,我錯了,你不要趕我走,我可以跟秦枝道歉,以後對她好,我可以把我的房間讓給她,我還有很多衣服,都可以給她。”
安雯還沒有說話,安立信就說道:“安雯,那些本來就是她的。”
安雯:!
這要不是前麵坐著的人是安立信,她都要發瘋罵人打人了!
眼看著安立信不會心軟,安雯隻能說道:“爺爺,我聽話,我先搬出去,等您氣消了,我再來看您。”
“我就收拾幾件衣服,很快就走,您別討厭我!”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安雯收拾東西的時候,一點也沒客氣,衣服拿質感和價格最高的,其他的都留下。
算是表明了自己隨時想回來的決心。
隻是,她帶走了所有的錢票和首飾。
這決心總給人不太真誠的感覺。
或許安雯也知道,她一旦離開了,就沒有機會再回來了。
留衣服在房間裏,到底是因為要給安家人表忠心,還是為了給之後可能會住進這間房間的秦枝下馬威,彰顯自己得寵,就隻有她自己知道。
安家人給她從小到大的寵愛不僅讓她自私虛榮,讓她底氣十足,終究也讓她迷了眼睛,讓她看不清現實。
安家能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是因為她是安家的孩子。
她憑什麽認為,秦枝回來後,會住她住過的房間,用她用過的東西?
她從前能一帆風順,前世能算計秦枝,好像真的有什麽女主光環在身上似的。
這輩子,她的光環在秦枝救下安瓊的時候開始有了裂痕。
總有一天,會完全碎裂的吧。
安雯收拾好下樓的時候,以為安立信會避開她離開的場麵,哪裏知道安立信就在客廳等著她。
見到她下來,他說了句:“你是我抱回來的,現在,也由我送你離開。”
聽到這句話,安雯的心重重“咚!”了一聲。
這句話,仿佛是命運的審判,判定她從此以後,不是安家人了。
她低下頭,說了聲:“謝謝爺爺抱我回來,也謝謝爺爺送我離開,您保重!”
說完就拎著行李箱快步走出了安家。
此時此刻,她心裏還是不服的,安家人之後肯定會後悔。
她聽過孔文鴻轉述的秦枝從前的生活,那樣的人怎麽跟自己比?
安家人會看清楚,誰才合適做安家的女兒的。
安立信來到安雯的房間,看到了翻得亂七八糟的首飾盒子,有幾個打開著,裏麵都是空的。
衣服倒是不少,都留在衣櫃裏,但大多是不常穿的。
安雯的小心思在安立信眼中展露無疑。
安立信沒什麽表情的離開了房間。
他回到客廳,叫來警衛員,讓他找人把安雯的房間拆了,把裏麵的東西都清理出去,怎麽處理由警衛員自己決定。
然後把原來安弈和嬴瀾的房間重新裝修給秦枝住。
那是安雯最想住的房間,安立信一直沒有同意,他想留著房間,等著他們回來。
現在,隻有這間房間最合適秦枝。
遠在九山生產大隊的秦枝不知道,安家為了歡迎她的回歸,會大動幹戈,重新裝修房間。
她之前不是遇上過嚴安華和謝炫的爭執麽,也是緣分,之後,她又遇見過幾回。
她也像第一次那樣幫著嚴安華嚇退謝炫。
不過,秦枝能感覺出來,謝炫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估計下次,她這招要不頂用了。
大隊長對這兩人其實算寬容,從來沒有折辱過他們。
當然,優待什麽的,也是沒有的。
他就是按照公社的要求來。
大隊其他人,基本不搭理這兩位。
他們本來就排外,對知青尚且不冷不熱,何況是他們這樣下放的。
他們隻要不惹事,相對來說還是挺“自由”的。
偷摸上幾次山,摸點東西打牙祭什麽的,隻要不被人當場抓到,即使大隊的人有猜測也不會在意。
反正山上資源豐富,根本摸不完。
這也是秦枝能在山上遇上他們好幾次的原因。
這天,秦枝下工路過草棚子的時候,被嚴安華叫住了。
“小同誌,我知道前幾次幫我的人是你。”嚴安華虛弱地說道。
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秦枝一眼看出,他是被人下了魘鎮之術。
她微微蹙眉,大隊的人不懂這個,那就是謝炫?
可他如果有這樣的本事,怎麽會乖乖下放?
想起之前嚴安華說的,不讓謝炫動集體財產的事情,秦枝心裏有了些猜測。
她借著說話的功夫靠近嚴安華,在他轉身的時候,往他身後貼了張去穢符。
好在她發現及時,才能救下嚴安華。
不然,這魘鎮之術是能把人直接鎮噶的。
這又是跟前世不一樣的地方了,前世那個據說因為尋找食物噶在山上的謝炫,其實是個有手段的高人,還心狠手辣。
而前世風風光光回京城的嚴安華,秦枝晚一些救人,直接能噶在草棚子裏,也就沒有回京城的事情了。
這麽一想,好像所有人的命運似乎都因為秦枝的重生,發生了一些變化。
嚴安華本來是克製著轉身想把喉間的腥甜咽下去,免得他話還沒有說清楚,就嚇到秦枝。
哪裏想到,就一個轉身的功夫,他竟然覺得喉嚨正常了,呼吸也正常了,腰不酸,腿也不疼了!
啊這······
嚴安華看著秦枝的眼神都慈祥了幾分,這小同誌是他的福星啊。
既然他覺得沒事了,那謝炫的事情就不要牽扯小同誌了,那不是個好相與的,不能害了他的福星小同誌。
“噢,我就是要說謝謝你前幾次幫了我。”
“另外,那個謝炫不是好人,他可能也猜到是你幫我,你自己小心一些,遇上他趕緊跑開。”
秦枝:······
這就是傳說中的過河拆橋嗎?
她剛剛明明感覺嚴安華想托付什麽事情給她來著?
不過,秦枝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嚴安華不說,她也不問就是了。
對於嚴安華說的,謝炫會對她不利的話,她也聽進了心裏。
她的對敵經驗都是在異世跟妖魔練就的,下手講究一個穩準狠,不是妖魔死,就是妖魔亡。
這在現實世界裏肯定是不行的。
除了上次製服李黑子,她幾乎沒有跟人正麵對上過。
不知道為什麽,知道謝炫可能來找自己麻煩,她心裏隱隱還有些興奮。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水平在當世,是個什麽檔次來的。
告別了嚴安華後,秦枝回到了自己家。
嚴安華一直目送著秦枝,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
他對秦枝的觀感非常好,不說之前秦枝有意無意幫他震懾住謝炫。
就說今天,他招呼秦枝,人一點猶豫沒有就過來了。
他嚴安華可不是幾年前大權在握,能定人生死的將軍了,能一呼百應。
如今的他隻是一個落魄的壞分子而已。
秦枝做的一切,對她來說可能就是舉手之勞,但對嚴安華的意義不一樣。
謝炫說的沒錯,他在被下放的那一刻,已經被自己的集體與信仰拋棄了。
同時拋棄他的還有他的親人,他是孑然一身來了這裏的。
他知道,小同誌叫秦枝,是個好孩子,救過大隊的人,也救過軍人公安。
想到她獨身一人住在山腳,嚴安華決定,之後要多關注山腳的院子,不能讓什麽宵小,傷害了秦枝。
既然身體恢複了,他就要繼續盯著謝炫了。
回到家裏的秦枝,問係統:“係統,資料庫裏有尋龍點穴的記載嗎?”
“當然有啊。”係統驚訝問道,“宿主,你師傅也教你這個了?”
“沒有,師傅就教了我修煉吐納和符籙對敵,其他的還來不及教我,就破碎虛空去了。”
“那你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了?”係統又問。
“我懷疑九山這邊有古墓的傳說是真的。”秦枝說道,“那個謝炫可能就是衝著古墓來的。”
不然怎麽解釋,嚴安華一直阻攔謝炫,說不讓他動集體財產的事情。
他總不能是在阻止謝炫霍霍山上的花花草草吧。
能讓一個魘鎮之術的高手不惜下放也要尋找的東西,能是普通的?
她能想到的就是古墓了,還得是大墓。
係統找到了尋龍點穴的資料,秦枝又一頭猛紮了進去。
北山上,謝炫邊走,邊掐指算著什麽,臉上的神色漸漸鬆弛了下來,喜色漫上了眼角眉梢。
太不容易了!
嚴安華防他防得什麽似的,他挖空心思找了幾年,才終於有了些眉目。
想到馬上就能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他就克製不住激動了起來,快步往算出的方位走去。
“謝炫!”嚴安華的聲音傳來。
謝炫不敢置信轉過頭,看著龍行虎步過來的嚴安華,呆愣在當場。
怎麽可能!
算算時間,嚴安華這時候明明應該噶了才對。
“你,你沒事?”
“我一身正氣,當然沒事!”嚴安華回答完謝炫的問題,意識到了什麽,“我身體出問題是你搞的鬼,你給我下毒了?”
什麽下毒,他哪裏會用那麽沒有台麵的東西,他用的是······
他的手伸向口袋,裏麵的紙人已經化成了灰燼。
有人破了他的魘鎮之術!
是誰?
謝炫看向眼前的嚴安華。
不是這糟老頭子,這人沒有這樣的本事。
不然,在他中招的時候,就應該察覺了。
這九山生產大隊裏還有高手!
是了,這裏藏著這樣的寶貝,有人鎮守很正常。
那,對方是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謝炫後背冒出了白毛汗,鎮守寶物的老怪物,他是不敢貿然對上的。
秦·老怪物·枝:······
禮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