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前,齊顏興衝衝來到杜亞娟辦公室,提出參加籃球比賽的事。杜亞娟麵無表情,說會考慮,告訴他先回班上自習。
齊顏認為這事基本成了,因為以小姨的性格,如果反對肯定會當麵說出來,既然是考慮,應該會同意。
第二節晚自習還有二十分鍾下課,杜亞娟推門進來,看看後排的齊顏,齊顏心跳加速,祈禱小姨大發慈悲,畢竟他已經跟蘇嶽他們打包票。
“陸明宇,你去把後麵足球和籃球拿過來。”杜亞娟吩咐。
陸明宇連忙照辦,起身跑到教室後麵,把地上的足球和籃球抱起來,回到講台。
杜亞娟接過兩個球,堂而皇之放在講桌上,拍拍手上灰塵問:“誰的球?”
教室裏一陣沉默,蘇嶽和孫曉龍怯生生舉起手,仿佛講桌上擺的不是球,而是兩個他們偷生的孩子。
“球先放我這裏,放假你們拿回家。以後班級裏不允許再出現類似的球狀物體,大的小的都不行。”
杜亞娟一臉嚴肅,“我再強調一遍,複讀班以學習為主,學校裏的活動,能不參加盡量不參加,尤其是足球賽、籃球賽、運動會這樣容易受傷的,高三十八班一律不搞。”
“為什麽啊?”齊顏心裏委屈,忍不住問。
杜亞娟盯著他說:“那麽想玩,隨便去個大學,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我沒有限製你們運動的自由,課間你們可以到外麵跑跑步打打球,但不要把心思放在這上麵,體育鍛煉可以,玩物喪誌不可以。都聽懂了麽?”
同學們異口同聲答應,周海洋原本不讚成杜亞娟的“禁球令”,可看到齊顏落寞的表情,他忽然打起精神,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讚同。
“老師你放心,這個任務交給我,以後在班裏看到任何球類,我肯定抱到你辦公室。”
見周海洋積極響應,杜亞娟頷首,“好,周海洋,那你幫老師費費心。”
“OK,teacher,保證完成任務。”周海洋敬個禮,神色得意,瞟一眼旁邊的齊顏,仿佛終於在比賽中扳回一局。
齊顏生著悶氣,靠在椅子上不想說話,暗想杜亞娟在約法三章後又下了這樣一條禁令,看來小姨“殘酷”的一麵終於展現出來,自己這次可真是羊入虎口。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周海洋主動獻殷勤,抱著兩個球送到杜亞娟辦公室,正好杜亞娟想找他談談話。
齊顏站在走廊裏放風,蘇嶽和孫曉龍陪在他左右,三人靠在窗台邊,都為籃球賽的事鬱悶著。
“這回別說參加比賽了,連球都沒收了,還打個球啊?”孫曉龍抱怨。
蘇嶽一邊跟路過的女生打招呼,一邊做幾個拍球投籃的假動作,引得幾個女生一陣陣嫌棄。
“我以前聽人說,複讀班管的一點也不嚴,怎麽到咱們這裏,比高三還嚴?”蘇嶽說著朝路過的唐薇打個響指,唐薇不理他們,徑直走進教室。
齊顏打個哈欠,“杜老師也是為我們好。上大學有很多時間玩,我高三在家休學,玩都玩膩了。”
蘇嶽和孫曉龍對對眼神,想起杜亞娟畢竟是齊顏小姨,隻好不再抱怨什麽。
走廊裏燈光亮如白晝,一窗之隔,外麵夜色卻像一團墨。齊顏轉身看向窗外,烏雲遮住月亮,風吹動遠處海岸邊璀璨的夜光,城市跟著光向遠處延展。
這是來到複讀班的第二天,齊顏卻仿佛經曆了比以前休學在家兩個月還多的故事。
“明天周日放假麽?”齊顏忽然問。
“下午放半天假。”蘇嶽說。
“那就好。”齊顏打算到海邊的時光號書屋,等會兒跟唐薇說,不知道唐薇是否歡迎。
“美女,找誰啊?”
耳邊傳來孫曉龍的聲音,齊顏轉身看,一個穿高二水藍色校服的女生正站在十八班門口,身材高挑,眉眼清澈,梳著很端莊的馬尾辮,衣服和鞋子幹淨的像剛剛洗過,散發出清香。
她背著大大的書包,臂彎裏還夾著厚厚一遝幾十張報紙,轉身看孫曉龍,一轉眼又看到齊顏,怔了一秒鍾。
“我來送報紙,校報。”女生盯著齊顏,語氣有幾分矜持,似乎完全忽略了孫曉龍和蘇嶽的存在。
孫曉龍咳嗽一聲,開玩笑說:“美女,我跟你說的話,你看他幹什麽?他臉上有答案還是有彩票啊?”
齊顏也笑了笑,接過女生遞來的三份報紙,“你們寫的校報?”
“嗯,我叫關小雅,校文學社副社長,也是廣播站站長,校報是我們創辦的,歡迎全校師生投稿。”關小雅一氣嗬成,像推銷員在介紹商品。
蘇嶽瞪著兩隻銅鈴大的眼睛盯著關小雅,他最喜歡和漂亮女生搭訕,笑嗬嗬說:“文化骨幹啊。你們那個文學社社長是不是嚴粟?教語文的嚴老師。”
“是,他教你們複讀班?”關小雅問。
“我們哪是複讀班?簡直就是他老人家的複讀機,整天讓我們背課文。”蘇嶽自認為幽默地回答,“給你們校報投稿有稿費麽?”
“暫時沒有,但文學社會挑選好文章給雜誌投稿,如果過稿會有稿費,還有就是參加文學比賽,隻要寫的好就可以。”
聽關小雅解釋,齊顏來了興致,“這上麵有郵箱?”
“在中縫。同學你叫什麽名字?你想投稿,我幫你審稿。”
關小雅和齊顏說話時聲音變得柔和許多。孫曉龍察覺到信號異常,摟住齊顏肩膀介紹說:“這位帥哥姓齊名顏,高三十八班新晉校草,跟我孫曉龍不相伯仲。”
正說著,上課鈴響起,高三和複讀班還有最後一節自習課,高一高二已經放學。
齊顏不想讓孫曉龍胡扯,影響班級形象,對關小雅說:“報紙我幫你拿回班裏,哪天我投稿試一下。”
“好的同學,那我先下樓了,等你投稿。”關小雅笑得很溫柔靦腆,轉身走出兩步,視線才徹底從齊顏身上挪開,朝十八班緊鄰的樓梯口走去。
她剛轉彎,迎麵遇到上樓的唐薇和薑小餘,唐薇和她同時停下腳步,狹路相逢般對視兩秒鍾,臉上表情都有些尷尬局促,卻誰也不肯給對方讓路。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薑小餘一頭霧水,不知向來溫文爾雅的唐薇怎麽會跟別人在這裏頂牛,連忙拉她胳膊一下。
唐薇被薑小餘拖走,關小雅這才邁步向前,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你認識她?”薑小餘問。
唐薇臉色平靜,不緊不慢走向教室,“不認識。”
“那你怎麽像見了仇人一樣?”
“你應該問她去。”唐薇走進門,“好了,別問了,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薑小餘察言觀色,看出唐薇心情有些低落,猜到她跟那個女生之間肯定有故事,但她現在不想說,自己也不方便多打聽。
齊顏和蘇嶽、孫曉龍走進教室,還在拿“等你投稿”幾個字調侃。蘇嶽讓齊顏寫首情詩投到郵箱,看關小雅剛才盯他的眼神,肯定能答應。
齊顏卻沒有半點這方麵的心思,說自己在複讀班堅決不談戀愛,浪費時間,害人害己,被杜亞娟知道更是彌天大罪,他可不想被斷了零花錢。
同學們陸續回到座位,牆角的周海洋和易欣正吃著零食,一個在桌底用手機打遊戲,一個在看漫畫書,其他人則拿出輔導書、練習冊,剛開學的新鮮感過去,大家基本都進入各自狀態。
齊顏捧著英語書背單詞,餘光看到唐薇臉色有些難看,想問她怎麽了,可兩人距離有些遠,中間還隔著薑小餘,說話不方便。
他轉眼看向後門小窗,總感覺杜亞娟就趴在窗外觀察敵情,不敢冒險,隻好拿出筆,漫不經心在紙上寫道:怎麽了唐副船長?你周日下午放假在家裏?我這張舊船票還能否登上你的時光號?
落款處寫下“船票”二字,還畫了個笑臉。
他用英語書遮擋,撕下那頁紙,疊起來塞給薑小餘,薑小餘會意,丟到唐薇腳邊,給個眼神。
唐薇撿起紙條打開,轉身看齊顏,齊顏扭過臉故意衝她歪嘴一笑。
她沒理會,拿起筆在紙上回複:沒怎麽,就是剛才見到不想見的人。這星期我跟我爸去爺爺家吃飯,下個星期日你再來,我叫上時越和小餘。以後上課別傳紙條,有什麽下課說。
收回紙條,齊顏展閱,心中有些許失落,但還是朝唐薇做個OK手勢。
十分鍾背好一百個單詞,齊顏完成任務,看看還有半小時下課,他閑來無事打開一張校報,另外兩張已經送到陸明宇手中。
彩色印刷的版麵幹淨有序,四開八版,有小說、散文、詩歌,還有一些校內師生的采訪,以及社會熱點,內容豐富美觀。
報頭寫著“春芽”兩個字,齊顏一笑,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少校報班報叫這名字,但瑕不掩瑜,他往中縫瞄,看到投稿郵箱,想起自己文檔裏有些散文、小說,都是休學時在家寫的,修改潤色一下,投稿試試也好。
易欣因為早上的事,一整天沒跟齊顏說話,隻怕周海洋不高興,再借題發揮跟齊顏起衝突。
她晚飯時間寫好一封信,眼看快放學,見旁邊周海洋正縮在牆角沉浸在遊戲裏,她看準時機把信紙丟到齊顏鞋上,連忙豎起食指做個噤聲的手勢。
齊顏無奈地撿起信,放在報紙上看,粉色信紙上寫著幾行歪歪扭扭蝌蚪一樣的小字,他禁不住皺眉,暗想挺漂亮的女生,怎麽字寫的這麽醜?
“齊顏,你別怪他,他一直就那德行,我替他向你道歉,以後你就當他是個神經病,少搭理他。原來你學習真的很好啊,我以為你騙我呢,以後能不能把作業給我看一下,我有什麽不懂的想跟你請教。”
齊顏暗自歎氣,放在平時,他當然不忍心拒絕一個女生的懇求,可現在易欣就像敵方水晶,但凡他跟易欣說句話,簡直像炸了周海洋老家,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裏,他可不想再因為這個女人跟周海洋發生矛盾,被小姨抓到就萬劫不複了。
他思來想去,狠心的話說不出口,隻好在下麵寫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放過齊顏,功德無量。
易欣偷偷接過信紙,看到那俏皮的十六個字,先是皺眉,轉瞬笑起來,衝齊顏做個可愛的鬼臉。
齊顏連忙避開她眼神,心中直念阿彌陀佛,女施主饒了貧僧,這眉來眼去的如果被周海洋抓到,被杜亞娟看到,他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