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誰啊,怎麽進你的府上了?”隨後掄著拳頭十分淑女的顧籽萄追了上來,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那個灰不拉幾的背影,問道。
“你現在真是為情所困了,阿紫,你好好看看喏,那個可不就是早上攔著咱們,又害你遲到的那個大和尚麽?”
顧籽萄眯了下眼睛,剛剛放下的一對粉拳,立時又拿了上來,放在自己的腦袋旁邊揮了揮,“哼,老娘不去找他算賬已經是天大的便宜!沒成想,他竟然還有膽量敢自己送上門來。”
雲裳看她剛才就是一肚子火沒出發的表情,加上現在這個大和尚也實在是不討她喜歡的緣故,便精心的添湯填料的說道,“不僅是有膽量再次出現,而且是很有膽量的第二次橫在了咱們的麵前。”
“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去找他拚命!”
“加油!”某人一幅壞笑,朝她比了個“V”型手勢。顧籽萄一副當然不讓的架勢,氣勢滔滔的衝了進去,隻是沒走兩步,就被一個人用扇子攔住了去路。
“你這麽一副凶狠的樣子,是要去和人打架麽?”說話的人淺笑頻頻,聲音柔和又不失清朗,顧籽萄翻了翻白眼兒,轉身朝雲裳說道,“我看哪個大和尚能自由出入你的蓮心小築,多半是和這個男人有關。”
雲裳點了點頭,看向自己的這位堪稱絕世好人的四哥樓雲鈺道,“你對這一點有什麽話說?”
“沒什麽可說,就是這和尚是我一個好友,還請兩位小姐手下留情,不要太生猛的嚇壞了出家人。”樓雲鈺收起自己的折扇,一幅閑散的模樣。
顧籽萄也閑散的學著他的模樣嘿嘿了兩聲,“這一聲出家人可說的太好聽了,樓四少,你大概不知道吧,你那個出家人的好友有一個吃牛肉丸子的師傅呢。”
“牛肉丸子……師傅?”樓雲鈺還真是不知道,聽顧籽萄這麽一說,頓時十分感興趣的湊了上來,緊緊的貼著顧籽萄的裙子的模樣讓人顯而易見的聯想起“登徒子”這三個明晃晃的大字招牌來。
顧籽萄一副嫌棄的表情,將自己的裙子拉了拉,又用手指頭推了推那個樓雲鈺,“我可告訴你,本小姐已經心有所屬,你呀,還是最好和本小姐保持一定的距離,免得連累本小姐名聲不好,讓阿黃聽見了,他隻怕要傷心。”
“阿黃?”樓雲鈺先是一陣驚訝,而後暴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手裏的折扇都跟著抖啊抖的亂顫,“我說,你這個名字取得還真是合稱,你自己覺得是不是啊,阿黃。”
顧籽萄還欲說話,一下反應過來樓雲鈺的話的意思,猛然轉過頭來一看,果然臉色都變了幾分,結結巴巴的看著從屏風之後走出來的那個已經印在了她腦子裏的那個人影,說道,“阿……啊,不對不對,黃先生……你也在這裏啊。”最後那三個字,簡直就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
這該死的樓雲鈺,說話大喘氣,他難道就不能先告訴自己一下,黃白橘本尊就在這間房子裏頭嗎?
雲裳忍不住莞爾一笑,朝黃白橘點了點頭,“黃先生。請屋裏坐啊。大家別都站在這兒了,進屋裏吧,香香,棗茶你煮好了沒有?”
眼見著自己的好閨蜜顧籽萄已經陷入到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窘迫之狀態之中,雲裳自然義無返顧的承擔起來這個緩解氣氛的責任和重擔。
“我們也是剛到一會兒,見你這裏沒人在,就在客廳裏隨便轉轉,我看著你這裏的畫最近又添了不少啊。”樓雲鈺打開折扇,象征性的扇了兩下,雲裳看得渾身發冷,“四哥,你大冷天的還拿著一把扇子,你不冷啊。”
“冷?你四哥我作為一名響當當的男子漢,怎麽可能會冷呢。”樓雲鈺說得頗又幾分嘚瑟之意。
黃白橘義無返顧的揭穿了他,“對,誰早上來上課的時候一個勁兒的打噴嚏來著。”
樓雲鈺:“……”
大家走進客廳中央,雲裳看了看自己牆上的畫卷,說道,“其實這些很多都是蓮準閑來無事的時候畫的。”
“哎喲,想不到蓮準那小子那麽有才啊。”顧籽萄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剛剛說過什麽,又被什麽人聽見了這件事情。很自然的朝著黃白橘笑了下,“我最喜歡那副野鴨遊湖,你呢?”
黃白橘順著她的手指頭看過去,眼神錯愕了一番,低低的用手圈了一個圈放到下頜上,咳了一聲,“顧小姐,你確定這是野鴨遊湖麽?”
“自然是野鴨遊胡,你看這鴨子畫的,頭上的羽毛都栩栩如生呢。”顧籽萄依舊笑容燦爛的說。
雲裳無奈的用手捋過自己的長發放到一側,默默的數著自己的發梢上的分叉,聽樓雲鈺很是正經的一聲說道,“學著點吧,黃先生,你這副鴛鴦戲水,在人家顧大小姐的眼裏可就是野鴨遊湖啊。”
鴛鴦戲水……野鴨遊湖……
顧籽萄瞬間驚呆,脖子裏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扭過頭去看著這間屋子的主人,樓雲裳,說道,“你沒說過這幅畫是黃先生畫的吧。”
“的確沒有,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幅畫是他畫的。你看,這裏的落款分明寫的是樓雲鈺嘛。”雲裳走到畫前,點了點某處。紅豔豔的印章上果然寫著一個碩大的雲字。
在樓雲鈺低低一笑之間,黃白橘已經尷尬解釋,“鄙人小字一個雲字。”
顧籽萄徹底無語,眨巴著眼睛,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正好此時善解人意的香香端進來香氣撲鼻的棗茶,給眾人分好,樓雲鈺招手讓她過來,看她臉上還裹著一層很薄的紗布,納悶的問道,“你這傷是要在你的臉上生根發芽了麽,怎麽還不好?”
“這是蓮公子給我弄的藥,本來的傷已經好了,隻是臉上恐怕要留下疤痕,我這樣花容月貌的,自然不能破了相,幸好蓮公子他有高超醫術,可以將我的臉上的傷治好。”香香說的時候頗帶著幾分的驕傲,還不忘看了看蓮準的擁有者,她的小郡主小姐。
“看不出來,蓮準還挺有本事的嘛。”樓雲鈺壞笑了下,看了看她。
雲裳轉了下頭看著棗茶說道,“恩,今天的茶,恰到好處,就是話有點多。”
樓雲鈺和黃白橘嗬嗬一笑,幾人落座之後,雲裳開口問道,“四哥,你且說說那個大和尚的事情好不?”
“嗯,他本名空空,是我的一個好友,也是黃先生和二皇子殿下的好友,他目前出家在福雲寺。”
“浮雲寺?有沒有神馬寺?”雲裳問道。
“神馬寺?聽起來不錯,是和一匹神馬有關的寺廟嗎?”黃白橘深深的思索了下,在他淵博的頭腦裏轉了一番,沒有想到神馬寺這座廟宇。
雲裳虛咳了一聲,“沒什麽,我隨口亂說的,四哥,你繼續繼續哈。”
樓雲鈺“嗯”了一聲才繼續說下去,“他前些天來到京城,是因為聽說有人在這裏看見過他的師傅瘋和尚了了,故而才來到這裏,想把這個雲遊四海的師傅找回去。”
了了,空空?
真是一對親師徒的名字啊。
雲裳小小的吐槽了下,不過那個外號倒是真的很正確,一個吃肉丸子,用騙術來化緣的和尚可不就是貨真價實的瘋和尚麽?
顧籽萄不以為意的吹了吹自己棗茶上的泡泡,“他有那麽個師傅,自己能好到哪裏去,我才不信他能有什麽本事哩。”
樓雲鈺想了下,“他的確本事不小。”
顧籽萄看了一眼麵色平靜的雲裳說道,“估計他也是會六天六夜不吃不喝,再加上點老虎須子了。”
“誰說的,他還會掐指算命,命格看得極好。能知曉千五百年,能通明後五百年的事情呢。”樓雲鈺十分不能容忍顧籽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自己的極限,處於十幾年的友情,他必須要出麵維護這個大和尚的尊嚴。
顧籽萄一看他真的要動氣,也縮了回去,舉起雙手道,“好吧好吧,就算你說的對好了,那我還真要去看看這個大和尚能有什麽本事值得你這麽稱讚。”
“小姐,文先生找您啊。”香香忽然在外頭喊了一聲,雲裳便站起來道,“我先去看看,你們慢慢聊。”反正這裏有黃白橘在,顧籽萄應該也不會寂寞。
出得客廳,文先生倒是沒看見,她反而看見了那個討人厭的大和尚空空。他此刻正負手站立在閬苑之下,一身灰色的僧袍倒是顯得他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雲裳歎了口氣,淡定的朝他那個方向走去,看在他是樓雲鈺好友的麵子上,她也不打算和他計較早上的事情了。
其實,早上的時候,這個空空和尚真的和自己說了好幾句話,可那個時候的樓雲裳根本還沒睡醒,他說的話,也沒有經過大腦就已經被吹散在冬日的北風中了。
“小郡主你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也不該妄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左右這個朝代的氣數。”她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這麽輕聲說,雖然是輕聲,但是這聲音已經足夠她和他兩個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雲裳的腳步驀地停住,因為那一句,你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她站定,回眸看他,空空和尚那一雙深潭似的眼眸也正在看著她,她重新折返回來,麵帶嘲諷的看著他,搞不好這個空空和尚還真的有能力去預知未來,或者能算出幾百年以前的事情,不過,這些奇能異術,她都不放在眼裏,故而,雲裳輕蔑的開口問道,“那如果我不甘心被老天爺捉弄,又將如何呢?”
閬苑之後的青鬆和柏樹將這個女子的這抹諷笑,襯托得格外刺目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