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被罰跪已經有七八天的光景,雲霓身旁的小丫鬟小紅倒是安分守己的跟在她的身邊,隻是她的這個主子卻是安分不住了,憋著腦袋的正在苦思冥想著一個能夠讓樓雲裳知道厲害的辦法。
聽說昨天晚上她的傾芙園裏很不平靜,似乎是有人來來往往,但是今天早上她娘親自出馬過去查驗的時候,並無異常。這讓樓雲霓感到很詫異,她也同時醒過勁兒來,覺得此事蹊蹺,“這一次算是她逃過一劫,下一次可就沒有那麽好運了。”
或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依照樓雲霓的性子,她是一定要狠狠的修理一頓雲裳才肯罷休的,還真的讓她給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來。
這天下午,雲霓練完了功夫,擦著滿頭大汗,對著自己的丫鬟小紅說道,“這幾天她們那邊都在幹什麽?”
小紅也是個伶俐的丫鬟,一邊替她扇扇子,一邊說,“二夫人不是派了幾個小廝過去給她打掃院子麽,我聽他們每天來回報說,五小姐每天都是早起,讀書,吃飯,睡覺,根本沒什麽動靜。”
“她倒是好安逸。”雲霓笑了下,她的皮膚近期已經被曬的有些發黑,身形卻越發的健朗了起來,一雙和雲裳有幾分相似的眼睛裏閃動著不可捉摸的光亮,“可惜這裏是樓府,是我的地盤,可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的地方。”
“那小姐,您是想到了什麽好的辦法麽?”
雲霓把手裏的毛巾丟進水盆裏,撲簌簌的濺起一片水花,“她平時不是喜歡和老四混在一處麽?咱們這樣,小紅你來……”小紅走上前,雲霓再她的耳朵旁邊嘀嘀咕咕,嘀嘀咕咕說了一陣子,小紅嘿嘿笑了起來,“小姐這主意真妙,我這就去辦。”
雲霓擺了擺手,自己也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容。
“樓雲裳,這一次我要讓你知道,誰才是這府裏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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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今天起得很早,一大早的就在廚房裏忙活吃的,二夫人派來了幾個小廝,還有兩個丫頭,她便吩咐他們去做一些打掃和洗衣之類的活計,這主仆二人的入口的飯菜還是她自己親自給雲裳做好了端過去。
雲裳自從那日給陸謹解了那道謎題之後,就常常一個人發呆,要不就低頭寫一些什麽東西,寫完了還整整齊齊的折疊好放在一起,看樣子很是在意。
她上次聽雲鈺的書童雅墨說起雲鈺喜歡吃鹹口兒的點心,就琢磨著做了幾道小點心一大早的就屁顛屁顛的跑到四少爺的院子去獻寶了。
一進院子,香香就看見了雅墨正在那兒一個人掃地,邊掃還邊笑,香香踮著腳走過去,拍了他一下,把雅墨嚇了一跳,回頭一瞧是她,嗔怪道,“香香姐,你怎麽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難道你是貓?”
“嘿,你一個人在這傻笑什麽呢?”
“我早上起來就聽見大家夥都在說這個月的廟會格外的熱鬧,心裏癢癢,就琢磨要怎麽才能讓少爺帶著我一塊出去玩玩兒,嘿,香香姐,你家小姐沒說要帶你出去啊?”雅墨把掃帚放在一邊,提鼻子一聞,“你這盒子裏做的是什麽好吃的,好香啊。”
香香驕傲的拍了拍胸口,“看在你告訴了我一個這麽好的消息的份兒上,姐就賞給你一塊吧。來,嚐嚐。”她打開食盒取出一塊糕點來塞給他,雅墨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過來兩下就吃完了,“唔,真好吃,香香姐,你手藝真不賴。”
香香笑了下,數了下,“喏,我這裏還有七塊,得了,再給你一塊,給四爺六塊,讓他六六大順。”
“對,對,六六大順。”雅墨歡天喜地的接過來,這一次他學會了慢慢吃,仔細琢磨了一回滋味,“唉,真滿足。”
香香挎著籃子和他一起往裏走,“你剛才說的那個廟會是真的嗎?”
“當然啦,現在咱們府裏的下人們可都知道啦。”雅墨說的很認真。
香香懊惱的撓了撓腦袋,“唉,你多好啊,四少爺肯定會帶你出去玩兒,可是我家小姐啊,唉,她最近不知道在想什麽,整天悶悶的,話也很少說,我都快要憋屈死了。”
雅墨十分同情的看著她,“你以後若是悶得話就來找我玩兒,少爺沒什麽事兒一般都不需要我在旁邊跟著。”
香香感動的捏了捏他的手,“雅墨,你真是個好人。”她又走了幾步,把竹籃子往雅墨手裏一塞,“不行,我得回去求求小姐,讓她也帶我出去玩兒,這點心你給四少爺拿過去就得了。”說完,就一溜煙兒的跑開了。
雅墨搖了搖頭,自己去把點心提到屋裏。
香香跑回傾芙園,進門就開始嚷嚷,“小姐,小姐!我打聽到一個好消息!”
雲裳正在屋裏練習小楷,聽她這麽大聲喧嘩,隻得放下筆,“什麽好消息?”
“我剛聽雅墨說了,說明天是要有一場曠世絕倫的好廟會!”香香手掌握拳,幾乎是要使出全身的力氣來鼓動雲裳了。“小姐,這麽曠世絕倫的好廟會,你一定不會錯過吧?”
雲裳被她拽住了袖子來來回回的在宣紙上蹭來蹭去,“如果真的是曠世絕倫的好廟會的話,我大概是不會錯過的。”
這句話一說,香香頓時雙眸裏閃現出興奮的光芒,又拽著雲裳的袖子來來回回了幾圈,“小姐,你是說的真的嗎?真的要帶我去看哪個曠世絕倫的廟會嗎?”
雲裳瞧了一眼自己被虐待的剛剛寫好了的《心經》,歎了口氣,“你要是能鬆開手,我就帶你去看那場曠世絕倫的廟會。”
香香愣了一愣,這才看見雲裳案上的那張宣紙果然已經寫滿了黑壓壓的字跡,被自己這麽一鬧,早就變成了一片毛糙糙的樣子,實在是慘不忍睹。香香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嘿嘿,這個嘛。小姐哈……”
雲裳歎了口氣,揮了揮袖子,“行了,去找找四哥,咱們明天一起去。”
香香歡呼了一聲,立馬跳著躥出了房間。
她剛走,雲裳就拿起來筆準備重寫一份,就在她的筆還沒落在紙上的時候,文先生在簾子之外輕嗽了一聲。
“文先生?”雲裳迎了出來。
文先生嗯了一聲,瞧了一眼她桌上那慘不忍睹的宣紙,眉頭稍稍一皺,雲裳自己也苦笑了一下,“我再寫一份。”
文先生抬眼看了看她,“上次給你的書,看的怎麽樣了。”
上一次文先生給了雲裳一本看不清楚名目的書,中間還有一些書頁因為年代的久遠已經缺失。文先生原先想著是讓她先看看,然後自己再來講解,卻沒想到,當雲裳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坦然的點了點頭,“已經看完了。”
文先生又是一愣,“看出什麽來了?”
雲裳想了想,“恩,這本書上的事情大多都是按照真實的大鳳朝遺留下來的故事來記載的,看起來很有意思,也滲透出來很深刻的人生道理,我覺得這些古人的智慧真實讓我們汗顏無地。”
文先生點了一回頭,“能感受到前人的力量,也說明了你看到了自身的渺小。”文先生聽雲裳說的有些門道,就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一指旁邊的空位,“繼續說。”
雲裳坐了過去,和他挨著,“我記得上麵說起過一個落魄帝王,他被自己的身邊的良臣們一路輔佐,最後終於得成正果,奪回政權,然而政權到手之後,他的軍師卻開始請辭,帝王答允了他的請求,這位軍師在離開之前,寫了一封書信給他的一個好友,勸說他也早日離開朝野,回歸山林。而這個好友已經是當時的丞相職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並不相信自己的帝王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就沒有聽從軍師的意見。最後死在了帝王的鍘刀之下。”
文先生琢磨了一會兒,“你可還記得那軍師是怎麽對丞相說的麽?”
雲裳笑了下,回憶道,“高鳥已散,良弓將藏。狡兔已盡,良犬就烹。夫帝王為人,長頸鳥喙,鷹視狼步,可與共患難而不可與其處樂,子若不去,將害與子。”
“我以為大名之下難久居,久受尊名不祥這樣的道理是很重要的,這個丞相顯然就是不懂這個道理,所以最後才招致了這樣的災禍。”雲裳歎了歎氣似乎在為他不值得似的,“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也要向那個軍師一樣,功成身退,待機而動。”
文先生露出一個微笑來,“人生與天地之間,陰陽為人生的變化之始,捭闔則是變化的規律。處世是一種學問,它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左右著凡夫俗子的命運。五小姐,你生在這樣的官宦世家,一定要切記,乘虛蹈隙,出奇製勝這八個字。”
“乘虛蹈隙,出奇製勝。”雲裳低低的默念了一回,眉頭皺起又舒展開來,似乎有點鬆心似的點了點頭,“多謝先生教誨,雲裳記著了。”
文先生略坐了一會兒就走了,雲裳又抄寫了一遍《心經》這才感覺心裏頭寬敞明亮了許多,她方站起來,舒展了下筋骨的時候,便聽見外麵噔噔噔的聲音,聽這步伐的頻率,就是香香。香香一推門,看見雲裳就興高采烈的說,“小姐!四少爺說,今天晚上有夜市!讓咱們趕緊收拾收拾,一會兒就隨他出去呢。”
雲裳想了想說,“不是明天才有那個曠世絕倫的廟會麽?”
香香看她還在猶豫,過來一把拉住她,“快去換衣服吧!別讓四少爺等著。”
雲裳雖然心裏略略覺得有些不妥,但一時也想不出有什麽地方不妥,見香香這麽興高采烈的,不忍拂了她的心意,隻好回房間去換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