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一天的晚上,雲裳匆匆忙忙的跟著香香換了一身男裝,在傾芙園門口等著樓雲鈺。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果然看到雲鈺帶著他的書童雅墨一起晃晃悠悠的從主院的方向走了過來,雲裳遠遠的瞧見雲鈺一身月白色長衫,手中一把折扇,似開不開,嘴角掛著一抹笑,似笑非笑,雲裳低低的讚了一聲,心想道,這個男子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已經出落得這樣英俊,若是再過上十年,他身上的男子氣概更甚之時,大概是要風靡整座京城了。

雲裳這一走神兒的光景,雲鈺已經帶著雅墨來到了她們跟前,瞧她懵懵懂懂的樣子,雲鈺拿扇子來敲她一把,“這是思念誰家的公子哥兒呢?魂兒都沒了。喲,今天怎麽想起來換一身男裝,我險些認不出你來。”

雲裳臉紅了一紅,心裏想,剛才自己想的人可不正是你麽。“天色畢竟晚了點,換一身男裝,出門也方便。”雲鈺誇讚她心思縝密。

雲鈺隨手拉起她來,像是牽著一個小妹妹一樣,雲裳心裏又是一抖,這要是有一天讓雲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和真實的年紀的話,不知道他總是牽在手裏的這個小姑娘比自己還要打上七八歲,會不會嚇得臉都變色。

她這麽想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雲鈺低頭瞧她一眼,“不是傻笑,就是發呆,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裏都在想著什麽東西。”

雲裳還未說話,香香就從旁邊橫著跳了出來,“四少爺你可不知道,小姐可是很愛玩兒的,今天能跑出來,所以心裏頭歡喜著呢。”

“真的?”雲鈺閃亮著一對眼睛,有些將信將疑。雲裳笑了下,表示默許,實際上,這個借口還算不錯。

街道之上,燈籠高掛,石磚的牆壁都被映的有些發紅,時值盛夏,有團團的蚊蠅環繞著散發著光亮和溫暖的燈籠來回亂轉,香香一雙眼睛瞪得根本不夠用,一會兒在這個攤子上轉,一會兒又跑到那邊的小販那裏,隨便撿著一些東西來回看,樣樣都是愛不釋手。

雲裳隨著她來回在小攤子上轉悠,也不嫌香香亂叫亂跳,畢竟這個丫頭跟在自己的身邊這些年也沒怎麽好好地出來上街轉過,總該這樣經常出來轉轉,才像一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做的事情。她邊走邊和雲鈺隨口說著什麽,側目一看,雅墨也是和香香一個模子摳出來的一樣,在不斷地驚喜連連。

雲鈺走著,似乎是隨口這麽一問,“雲裳,你覺得陸謹這個人怎麽樣?”

雲裳正打量著小攤上掛著的那盞小走馬燈,隨口答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雲鈺一愣,哈哈一笑,嘩啦一聲打開折扇說道,“難怪人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果然要配得上我妹子這樣端正淑女的男子,須得是如玉的謙謙君子。”

雲裳這才琢磨過勁兒來,手裏的走馬燈都抖了一抖,抬頭問道,“四哥,你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雲鈺斜眼昵她,“你四哥是個什麽人,你還不清楚?雖然我是喜歡開玩笑,但是絕對不會和自己人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的。”說完,還很寵溺的扶了扶雲裳鬢間的那朵白色晚香玉。

雲裳驚得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走馬燈也跟著她的動作忽明忽暗了一下,仔細看雲鈺的神情,果然不像是在開玩笑,雲裳一時也想不起來有什麽好的辦法來推托這件事情,陸謹和雲鈺是好朋友,又幫過自己,而且,,陸謹不僅是從家世,還是從人品也的確是襯得起她這個樓丞相之女的身份。

“小姐!你還發什麽呆啊!你看前麵有人在猜謎呢!”香香從前麵的人群裏擠了出來,急急忙忙的朝雲裳招手,雅墨也跟在她旁邊一個勁兒的朝他們揮手。雲裳笑了下,“急什麽,猜謎的也不能跑了,來了來了!”說完,想也不想就抓起來雲鈺的手臂,“走,四哥,咱們也去瞧瞧。”

雲鈺動了下眉毛,大概也明白了雲裳的心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看來又是一場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的情事。雲鈺也知道,這種事情,總該是要兩情相悅,才能甜蜜美滿。

兩人走到人群之外,香香一點點的拽著雲裳進了人群之中,隻見眼前搭了一個戲台子似的台子,上麵有人在拿著一串閃閃發亮的東西不斷地揮舞,嘴裏頭是唾沫星四濺,說的天花亂墜,都是說的這一串子東西是什麽年間流傳下來的民間異寶,從來無人能解之類雲雲。

雲裳和雲鈺聽著,兩人都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旁邊有人聽見,轉過頭看見這兩個年輕人都是一表人才,看身上穿的,舉止神態,皆不是一般人的打扮,隨口說道,“兩個年輕人,不要小看了這台子上的東西。”

雲鈺一看那人須發都已經花白,忙作了個揖。“敢問老丈,這東西有什麽玄虛麽?”

那老者大概也沒想到這公子哥一樣的人物也能這麽客氣的同自己說話,愣了一下才說道,“這東西其實叫做九子連環,是古人留下來的一樁物件,這東西九個環子都環環相扣,彼此緊緊的咬合,是一條任誰也解不開的環鏈,更奇怪的是,傳說這東西還被一個達官顯貴弄到手過,曾經試圖用刀斧生生劈開,結果刀斧都劈壞,也不能傷它分毫。”

另一個人聽了也點頭附和道,“老丈說的不假,我也聽老人說起過,這東西不怕火,不怕水,也不怕刀斧利刃。怪的很。”

雲裳聽著就來了興趣,踮著腳尖往上看,說道,“四哥,你看的見麽?那到底是什麽東西麽。”

他們在這邊說話的時候,就聽見台子上麵的人指著一旁的一個托盤說道,“今天咱們來點熱鬧的,給大家夥兒來點彩頭,哪個想上來試試打開這個九子連環,需得交上十個銅子兒,時間是一炷香,若是您輸了,對不住,您這十個銅子兒,可就得歸了咱。”

就聽台下麵有人喊道,“要是打開了,又怎麽說!”

台上的人一聽就樂了,“要是您打開了,這盤子裏有多少銅子兒就都歸了您,也讓咱們老少爺們兒見識見識。”

雲鈺瞧見雲裳興致勃勃的樣子,說道,“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雲裳搖了搖頭,“先不去,看一看再說。”雲鈺點了點頭,認同了雲裳的說法。

前排有不少人都搶著往前麵的托盤裏放銅子兒,把那個跑江湖的小老板兒高興得眉開眼笑,一一的記錄下來,讓這些人排隊等候,那邊的香爐裏點起了一炷香,那香很細,不似平時家裏用的那種熏香粗細。

雲裳瞧了前幾個人上去,都無功而返的下來,又看見不少人瞧見托盤裏的銅子兒越來越多,忍不住手癢,也跑過去往裏麵丟錢,聳了聳肩,拉了拉雲鈺的袖子,“四哥,咱們先去前麵轉轉吧,待會兒再回來也不遲。”

香香還舍不得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真不知道這古怪的東西能有誰打開來呢。”

幾個人又往前轉了一圈,在一處賣麵茶的小攤子上坐了下來,雲裳和香香在傾芙園的夥食一般,轉了半夜早就餓了,雲鈺要了四碗麵茶,上麵放上青紅兩色的玫瑰絲,聞起來就有一股清幽的香氣。香香拿起來就喝,差點被燙掉了舌頭。惹得雅墨和雲裳一陣發笑。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是一處酒樓,因為今天是夜市的日子,所以酒樓到了現在裏麵還是有不少的客人,其中一桌挨著窗子的客人正往樓下看去。

這一桌人有三位客人,一人年紀稍長,其餘的兩個人都較為年輕。

最惹人矚目的當屬坐在中間的那個青年。但見他一對狹長的眼睛如同鳳目一般,閃爍著精芒,緊繃的嘴角讓這個人看起來稍顯得帶出幾分的陰沉和令人畏懼。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儒生裝扮的人,一幅敦厚誠懇之相,正是陸謹。另外一人也就是那個年長的男子唇上有些胡須,卻修剪的整齊,眼睛裏流淌著智慧的光亮,卻是供林苑的大學士顧籽萄的得意弟子黃白橘。

原本這個人在說些什麽,但他們很快就注意到那個少言寡語的有著鳳目的男子的注意力並沒有在他們的對話中,而是對著樓下的一處目不轉睛的瞧著,他們倆也順著往下看,看見街角的一處小攤上坐著四個人,其中有一個人,正是他們認識的。

黃白橘輕聲說道,“不知道雲鈺兄什麽時候結交了這樣一位飛揚灑脫的朋友,有機會一定要讓他引薦一番。”陸謹低低的“咦”了一聲,看了黃白橘一眼,“黃兄,你覺不覺得那坐在雲鈺對麵的男子似乎有些麵善?”

黃白橘再次往下觀瞧,也驚訝連連,“這莫不是……樓兄的那位小妹?”

陸謹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雲裳。”

他們正說著話,就看到那幾個人放下了碗,結了賬,又按原路折返了回去不知為何,那開頭的兩個小廝還一臉的期待和雀躍。陸謹不是個好熱鬧的人,而黃白橘卻好奇心很強,“瞧他們這樣子,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地方了麽?二……二公子,咱們要不要也跟過去瞧瞧?”

對麵那沉默寡言的青年點了點頭,隨手丟下一錠銀子在桌上,往外走著一邊說,“來時的路上有一處涼台上可是有人拿著一對九子連環?”

陸謹回憶了一下,“是,的確有人拿著一對九子連環。”

黃白橘不以為然的說,“每年的廟會,集市都有人拿出來,無非是要騙騙老百姓口袋裏的銀錢。”他說完,卻看到那位二公子的神情,心裏一動,又問,“二公子,咱們要過去試試手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