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你們羽林禁衛軍地手段,太過血腥和直接,用多了會起反作用;我還是寧願和她玩玩宮鬥地把戲。”雲裳微微笑著,她其實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次回京,竟然會被這麽個小女子絆住,陪她玩起了如此低俗地遊戲。

這個出現在皇宮內的王小姐,正是鳳紫泯皇後的一號人選,是眾官員推舉出來專門對付雲裳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連禮法都不顧,借著各種名目,將王小姐送到皇宮裏來,增加她與鳳紫泯的接觸機會。

說起來,這個王小姐也的確是鳳紫泯皇後的最佳人選。王閣老德高望重,門生遍天下;王小姐美貌無雙,才藝絕佳;而王氏家族,更是天下望族,聲名赫赫,能人輩出。

可這麽好的一門親事鳳紫泯就是不肯應允。

天子後宮無人,天下大事,從鳳紫泯歸政以來,言官奏請立後、選秀的上本進言就從來沒有停止過,近期更是愈演愈烈,大有皇帝再不同意便去觸柱死諫的意味;而鳳紫泯卻依舊一句話:“大鳳朝不複,後宮不立。”

傳言都說這一切的原因,就是雲裳。

自從雲裳從西邊回來,這傳言,就更甚----都說她一天十二個時辰,至少有六七個時辰是耗在宮裏的----雖然其他的閣臣也都如此。

今兒這事,明顯就是王小姐對雲裳出手了。而雲裳,卻是想借這個機會回擊王家----至少,她不願意王小姐成為皇後。

為了達到目的,她已經連被毀容的可能都不顧忌。

真的是快要瘋了。雲裳望著熒熒燭火,已經出神:時間緊迫,她要盡一切努力抓住權力,擴大權力;她要從現在的寵臣佞臣,直做到,大鳳朝第一權臣。

***

雲裳出神的這段時間裏,蓮準已經收拾好了一應的人來撤去冷掉的飯菜,重為雲裳端來了新的,這樣看著雲裳吃完,才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其實蓮準現在很忙,羽林禁衛軍的事情極多,他從前隻管著情報一方麵,還可以優哉遊哉地躲在外麵裝戲子;現在羽林禁衛軍重建,甲乙丙丁直到癸十個部門,刑名、暗殺、偵緝、衛獄,哪個不需要他親力親為?尤其是乙字部的武器研發工作,更是由鳳紫泯直接點名要求盡速恢複,說起來除了率領羽林禁衛軍陪鳳紫泯遠赴湖南見雲裳那段日子,他幾乎就是日以繼夜地忙著的。

不過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各方麵也開始漸漸走上軌道,他每天來陪雲裳一會兒的習慣才得以堅持,雖然隻有晚飯後那麽短短一會兒的工夫,但也算是他一天當中難得的休閑時光。

“陛下,蓮準都指揮使已經離開了。”在蓮心小築後麵另外一條小巷中,燈光火把都照不到的暗角,一個高大的身影輕飄飄地從圍牆上躍落,拱手稟報。

“嗯……樓卿他到了麽?”

“無憂公主還有一些人沒見,他說請陛下先往軒中去,他隨後就到。”孔傑恭恭敬敬地回答著,想不通陛下為什麽會對這個好色的雲裳容忍至此——居然大模大樣地要陛下等他麽?

京城治安還算良好,從雲裳從回京之後,他就卸去了保護雲裳的重任。回到了鳳紫泯地身邊,繼續他日複一日的羽林禁衛軍統領工作;而這也讓他鬆了一口氣,認為至少可以不再去麵對那個在他眼中麵目越來越可憎的無憂小公主,如今的無憂公主了……誰料還是躲不過,今天居然又被陛下拘來蓮心小築。

待皇帝鳳紫泯從暗影之中轉出來,孔傑便回身去扣擊蓮心小築的後門……陛下當然不能象他一樣攀牆入戶,而方才越牆的時候他也瞧見,蓮心小築留了個家人守在這裏,專門在為陛下等門。

這也是孔傑想不通的問題之一。雲裳現在白日裏就泡在宮裏麵。一天天從不間斷,就算鳳紫泯與他關係非比尋常,需要找地方解決“那方麵的問題”,宮裏麵地方也多得是啊。犯得著一國之君出宮犯險,來一個臣子的家中秘密幽會麽?不過孔傑地好處就是,不明白的地方他也不再多想,守住臣子本分。不該關心的事情便不去關心。

更何況……―他也不願意多想這方麵的問題,古陽村外田地裏曾經發生過地事情,象一根刺卡在喉嚨裏,上。上不去,下,也下不去……

蓮心小築依舊如當初一般冷冷清清。連侍女也無;隻是裏麵的布置風格已經大變。不複當初雲裳以“小郡主”身份居住時候的富貴平庸。卻也沒有變得樸實雅素,而是越發地奢華了。隻不過這奢華不再透在表麵上,反而浸透在骨子裏――就像屋中那把沉香木椅,黑乎乎沉甸甸地,一點也不起眼,隻是設計出了合適的弧線,又加了些靠墊和軟襯,形成舒適地半躺半靠模式,讓人一坐下之後便再懶得起來。

現在鳳紫泯就舒服地眯著眼睛躺靠在木椅上,歎息著說道:“樓卿這個人最喜歡新鮮東西,什麽都是要嚐試嚐試地,這麽長時間被樓丞相這座大山壓製著,隻敢小心翼翼地花天酒地;現在壓在頭上的大山沒有了,倒是暴露出幾分真性情。”

皇帝陛下自言自語,孔傑倒也不便接話,再說他也沒覺得換把椅子坐便暴露什麽真性情,於是選擇沉默。

良久,不見雲裳前來,鳳紫泯靠在椅子上,眯著眼睛百無聊賴,竟似有些要睡著的意思了,可就在孔傑以為皇帝陛下差不多已經進入夢鄉的時候,鳳紫泯忽然睜開眼眸,清明無比地說道:“孔傑,你給我講講樓卿地那些……男寵。”

孔傑微微有些錯愕。從湖南回京,他便預備著陛下要問他一路上的“見聞”;可陛下居然真的如當初言明地那樣,對羽林禁衛軍地要求僅僅是保護雲裳一項,從來沒有問過雲裳在外麵到底做了些什麽之類地話,至少是對他們這些羽林禁衛軍沒有問過……可今天,卻忽然提起這樣一個話題了。

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緩些,漠然些,不要帶些憎惡出來,孔傑將雲裳與蓮準等人地相處情況挑著關鍵的,稟報了幾句。

留心觀察,皇帝陛下的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看不出喜怒來;又過了許久,才聽見他淡淡地問道:“你覺得,樓卿真的是個喜歡男寵的人麽?”

“臣覺得……大概應該是吧。”他自然是十分相信的,而且是十分憎恨著的。

“孤不相信。”鳳紫泯卻決然地,“孤從來不信。無論是當初的劉家公子,後來的蓮準,還是傳聞中與他們兩人在古墓中廝混了三天三夜的那個段公子……孤從來不信樓卿會和他們有什麽曖昧。”

“……”

“你不知道樓卿這個人,”鳳紫泯從躺椅上坐起來,輕輕拍了拍椅背,“有點小聰明,以為自己可以將別人玩弄在股掌之上;卻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在有心人眼裏,常常是早露了痕跡……”

孔傑悄悄抬眼看看皇帝陛下,那張英挺俊逸的麵孔上,竟也露出了寵溺一樣的笑容,就像一個父親,在數落著自己女兒的淘氣和頑皮……他心中升起了一種荒謬的感覺,聽說前一段京中流傳一種說法:雲裳就是那個火蓮教傳說中的“狐狸精”化形……不會是真的吧?不然,怎麽就會迷倒了這麽多英才絕豔的人物……

鳳紫泯沒有看出孔傑心中所想,繼續侃侃而談,“你可知今兒他約了孤來,卻不急著出來相見,是為了什麽?這個躺椅,就是他專為孤準備的……等會兒他來,必定會說起和海外通商的事情,說不準還會給孤引見下設計這躺椅的洋人工匠……

“當初樓鐸在的時候,他就喜歡玩些小手段,還和孤玩過大被同眠的把戲;那時候孤常常想,樓鐸未必不知道他在作假,隻是不點破而已……現在他在孤麵前還要繼續裝,以為可以騙過孤麽?”

鳳紫泯說著,話鋒一轉,忽然問道:“孔傑,你和雲裳同處這麽長時間,知道的最多。可就連你,也沒有他中意男寵確實證據對不對?”他這話一問出口,孔傑頓時汗雨涔涔。

“她那樣驚才豔豔的女子,怎麽可能會被男人的美色而迷糊住了眼睛?”鳳紫泯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出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那麽寵溺,似乎在談論著自己的女人一樣的熟絡和不見外。

孔傑心裏有苦難言,尷尬的眨巴著眼睛,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

“可是蓮準都指揮使……和公主的確是同居同住。”他才不要說出來,自己的那件事呢,即便是陛下親自來詢問……他也沒有勇氣對自己忠心耿耿的陛下說出那天夜裏在穀陽村外……的那件事……

讓一個堂堂的羽林禁衛軍的隊長能尷尬至司,果然還真是有本事啊,那個無憂公主。

“他們兩個……”聽見孔傑提起那個男人的名字,鳳紫泯狹長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無奈和嫉妒的光。靠在舒服的躺椅上,鳳紫泯低低的說著,“當初她進京城裏來的時候,是孤對她先上了心,才會安排了蓮準到她的身邊去,這件事情……孤自然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