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我記得你每一句對我說過的話,可為何我說過的你卻從來不放在心上?”
雲裳訝異地看蓮準瞬間露出傷痛的表情。
“我在蓮心小築說過,你是最重要的!我蓮準心胸狹窄,一輩子隻容得下一個女人!你當我說得是玩笑話嗎?”他眼光沉鬱似黑洞,帶著無比的決絕於堅定。
雲裳淚流滿麵,迷離中綻開一抹笑容:“那好。既然如此,蓮準,你再也回不了頭了,你既然提醒了我,以後我便要拿這些話時時鞭策你,就算我死了、爛了,化灰、化塵,你也不可遺棄我,要將我留在你身邊……”
他的唇深深吻了下來,感覺自己與他化成天地間渺小的沙礫,好想就這樣拉著他踩著雲朵漫步在天堂,揪著風的翅膀飛翔在藍天,讓愛的誓言響徹雲空……
“砰”一聲脆響,如意呆立在門外,一臉茫然的注視著橫抱著雲裳忘情擁吻的蓮準。
笛聲幽幽,如暗夜的哭泣,溶溶月光下飄著一首悵然的曲,悠長又悠長,串串音符跌落成一個個迷蒙的記憶。一樣明月,千裏不共;一種笛聲,兩處相思。
“夫人,如意終於明白您的心了,也知道您為何一直都不快樂……”如意輕輕為雲裳披上一件外衣,雲裳倚靠在窗欞,含笑注視著園中新開的薔薇。
“如意,你可願幫我離開?”雲裳沒有轉身,知道這對於她是個過分的請求。
“夫人,如意當初所說的話,一輩子也不會變!”沒想到她竟有這份心,雲裳寬慰的舒了一口氣,轉身輕輕擁著她。
“可是,爺對您……”段南羽這些日子仍四處求醫,上次那個緬甸的醫生一口咬定雲裳中的是蟲盅,所以他遍走苗地,幫雲裳尋找救治之法。
“有些花開是為了要謝的,有些水來了是為了要走的,有些人出現是為了要消失的,有些故事開始是為了要結束的。這就是我與他的緣份,盡了也就散了!”
“夫人,如意明白了,您明天就等著我,如意拚死也要讓您順利出穀!”小小的臉上一臉的堅毅,雲裳歎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道:“到時,你跟我一起走,我這身子也許不能活上多久,但我樓雲裳可發誓,你的後半生必定享盡榮華!”
“夫人,那些東西,如意都是不在乎的!”
“夫人,要委屈你待在糞桶裏出去了!”如意拿來一件寬大的鬥篷幫雲裳穿好,帶著歉意地看雲裳:“每天清晨都有倒夜香的出入,這個時間那些守門的人剛剛睡醒,腦袋還不是很靈,再加上,糞車氣味大,他們一向不願意盤查,所以隻好……”
“沒事的,雲裳不介意!”雲裳笑著往外走,見院子裏蓮準已經候在那兒,身邊是一大車糞桶。想著雲裳倆這龍子鳳孫竟落得這般落魄,不覺無奈地笑了笑,甩頭走進蓮準,看他麵帶笑意,還是黝黑的臉龐,濃密的胡須,樣子煞是可笑。
雲裳爬上糞車,鑽進一個空著的糞桶,身旁的氣味確實令人作嘔,但想著穀外的海闊天空,心中頓覺明朗起來!
板車悠悠地行了好久,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順利,想著如意這丫頭也不簡單,心思縝密,眼聰明慧,也算是個難得的佳人了。
“雲裳,我們出來了!”桶外傳來蓮準興奮的低喚,雲裳頂開木桶,探出頭來,他們真的出來了!
蓮準抱著雲裳下了車,此是天還未亮,四周是空曠的山穀,不遠處有一匹早已備好的俊馬,雲裳笑著,催促蓮準快些上馬,他抱雲裳小心地放到馬背上,馬兒載著雲裳倆緩緩向前走著。雲裳回頭遙望那禁鎖雲裳近一年的山穀,心中說不出的惆悵。片片記憶裏的花瓣,就在這樣清冷的淩晨,帶著憂傷,帶著歎息,輕輕滑落雲裳的心房,慢慢濕潤,慢慢浸透。慢慢溢散。
“蓮準,再快一些!”
“嗬!”他馳馬狂奔起來,心有靈犀般感應到雲裳的失落,將雲裳緊緊擁抱……
雲裳倚在蓮準的胸膛,默默數著他的心跳,馬兒的腳程慢了下來,蓮準擁著雲裳沉默不語,寂寞紅塵裏,雲裳尋回那份已然忘卻了的春意盎然的溫潤感受,仿佛一隻翩然的蝴蝶,翻越千山萬水,飛向蒼海茫茫之處。
身後突然傳來眾多雜亂的馬蹄聲,雲裳和他向後望去,竟是數不清的火把,蓮準揮舞著馬鞭,急速奔馳起來,雲裳扭頭看著漸遠的追兵,微鬆了一口氣,但不一會,見一匹通體雪白的俊馬越馳越近,馬上那熟悉的身影使雲裳心口狂跳起來。
段南羽帶著一臉的肅殺與冷絕漸漸逼近,雲裳看向他,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噌”他抽出隨身的佩劍,天空已漸漸發白,灰白的天幕上日月同輝,映得劍刃發出冷冽冽的寒光。
蓮準見他拔劍,將雲裳緊緊護在一側,舉臂攔在雲裳與劍鋒之間,單手緊握馬韁,大聲喝道:“段南羽,你私扣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他並不理會蓮準,“唰”地用劍鋒指著雲裳,咆哮道:“你有沒有愛過我!”
蓮準見此臉嚇得煞白,伸手一把抓住劍刃,阻止它向雲裳刺來。雲裳尖叫著握住蓮準的手,驚惶地看著那汩汩流淌的鮮血,段南羽與他們並駕齊驅,俊逸的臉龐憤怒地扭曲著,眼紅地仿佛滴出血來。
“你有沒有愛過我!說!”他用力往後抽回寶劍,雲裳看著蓮準被血染紅的左掌,近乎瘋狂的喊著:“沒有!我從來沒愛過你!瘋子!你這個瘋子!你以為鎖住一個人的身體就能同時鎖住她的心嗎?”
雲裳看見他閉上眼睛,似有幾串清涼的**迅速溢了出來,他的馬速銳減,被雲裳們遠遠拋在身後,雲裳回頭看向他,卻被蓮準的大掌遮住雙眼,溫熱的血液溢滿雲裳的眼睛,疼痛地心也跟著憔悴。
“雲裳!”
狂暴的聲音遠遠的漂了過來,仿佛巨石壓迫下的靈魂,淒慘而又專注的喚著,用盡所有的氣力,拚盡一生的等待,卻隻是發出了這樣心痛而又無奈的呼喚……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又是一個暖暖的春日,春天的紅花開了盡。雲裳和蓮準緩緩走著,聽花開枝頭,看鳥鳴山澗,吹滿山雲霧,搖滿樹煙雨;凝眸處依然風雨皆畫,風也怡然,雲也燦爛。可是黯然的思緒與雲裳走得太近,介入太深,驚覺流年似水時憂鬱已然太濃。
“雲裳!”蓮準低頭吻著雲裳,感受到他的猶豫與心痛,雲裳伸手拉下他的脖子,深深地回應他,然後低喘著分開,相抵著額頭對視而笑。
“瞧這胡子留得,紮死我了,讓我芳心碎了一地呢!”雲裳笑著揪著他的胡須,惹得他“哇哇”大叫。
他自雲裳陶醉地摸摸下巴,說道:“不會吧?我覺得很有男人味!”雲裳在馬上笑彎了腰,狠狠擰著他的臉頰:“怎麽把自己搞得像黑炭一樣?”
“還不是為了你!”他佯裝惱怒地瞪著雲裳:“那段南羽從前見過我,我不裝扮一下怎麽混得進來?再說,我原本一身白皙也不像是做奴才的,所以就到洱海邊上脫光衣衫狠狠暴曬了幾天……”
雲裳揶揄地看他:“脫光衣衫?脫到什麽程度?沒讓那些白族少女吃豆腐吧?還有除了上身還有哪曬黑了?讓我瞧瞧?”說著動手去解他的褲帶,他嚇的差點從馬上跌下來,大叫著“不要臉”動手嗬雲裳的癢。
相視的笑顏轉為眉目的癡纏,又是如火如荼的熱吻,積攢了一年的相思,就這樣融化在彼此的懷中……
忽然胸口劇烈疼痛起來,溫熱而腥濕的**流進蓮準口中。
“雲裳!”雲裳聽到他驚慌的呼喚,雲裳閉起雙眼,周身似被烈火燒灼,身體裏仿佛有什麽欲破繭而出,疼痛折磨著雲裳的全身,雲裳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蓮準略帶哭腔的低喊越來越遠……
雲裳睜開雙眼,看著破舊的房梁,不知身在何處。掙紮著起身,走到衰敗的木門前,咿咿呀呀的推開,門外蒼茫的群山,隱約的湖光,恍如隔世的迷囂,在萋萋碧草中相互糾纏著伸入遠方。
“雲裳!”蓮準疲憊的身影從屋後現了出來,他丟開手中的柴禾,飛快的跑到雲裳的麵前,將雲裳橫抱起來。“怎麽可以到處亂走!”他責備而心疼的看著雲裳,將雲裳輕輕放在**為她蓋好簿被。
“這是哪?”雲裳抓緊他的手看向窗外,細密粘稠的葉隙間,透出微薄的晨光和殘滴的淚痕。“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你昏迷後雲裳在山澗遇到一位當地的采藥人,這是他的房子。”蓮準已將胡須退去,又露出光潔的下巴,雲裳憐愛的摸了摸,微微笑著:“不要你的男人味了?”他勉強一笑,捏著雲裳的鼻尖:“還說呢!這兩天抱著你睡,你連做夢都說我胡子紮人,踢了我好幾次!”
雲裳笑著看他頓顯委屈的臉,不信地搖頭,胸口因為震動又疼痛起來,蓮準臉色大變,連忙讓雲裳躺下,緊張地看雲裳。
雲裳搖搖手,示意他不礙事,開口問道:“這裏的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