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三人已經擠進人群。

朱傑雙手叉腰,斜睨了一眼歡喜,高聲道,“在蘭溪,爺想要的東西還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外來小子,你最好識趣一些。”

“識趣,”聽到這兩個字,歡喜似覺新鮮,仰起頭毫不在意地問,“我若不識趣,你能奈我何?”

見慣了阿諛奉承的朱傑,突然被人用如此輕視的語氣揶揄,頓時惱羞成怒,他惡狠狠的威脅,“外來小子,你若不識趣,爺會讓你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朱傑本就肥胖,他咬牙切齒說一句話的時候,滿臉橫肉都在抖動。

站在歡喜身旁的李大叔被嚇住,連忙勸道,“小哥兒,不過一網魚而已,日後咱們有的是撈大魚的機會,這一次吃點虧就吃點虧吧,好不好?”

李大叔的聲兒剛落下,朱傑便拍起手來,一邊拍一邊說,“這麽想可不就對了嗎,外來小子,你怎麽還不如一個死老頭明白事理?”

死老頭這三個字惹得一旁的春晚不快,她想也沒想的問道,“朱公子,你說誰死老頭呢?”

“你眼睛瞎……”朱傑轉過頭來,滿臉不耐煩的斥責,然而當他看清楚說話人的模樣時,那張油油膩膩的肥臉頓時堆滿笑容,“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春晚妹妹來了,既然春晚妹妹來了,那麽事情就好解決了。”

說著,朱傑回頭看了一眼那張裝滿魚的網,繼而轉過頭來,用色眯眯的眼睛盯著春晚,“那些魚爺可以不要,隻要春晚妹妹你肯陪爺睡一覺。”

聽見這話,春晚嚇的忙躲到江江身後,目光一直落在春晚身上的朱傑順勢看過去,視線觸及江江,臉上的笑容愈發貪婪,“喲,這是哪兒來的新妞,長的真不賴,這樣的姿色享用起來,應當……”

朱傑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看見他正調戲的新妞疾步跑來,擦著他的衣角走過,一把按住了那名外來小子的手腕。

方才還一副閑閑散散模樣的外來小子,就在幾句話的時間裏驟然變了臉,明明不過是一個跟在李老頭身後捕魚為生的普通郎子,可當他皺起眉將不悅表現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帶了一種淩人之勢,壓迫的人無端端生出幾分畏懼感。

縣太爺的兒子再橫行霸道,也僅是隻叫囂不出多大聲的狗,同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相比,不過小巫見大巫。

雖然江江及時按住了歡喜那隻手腕,但利刃晃過的光還是入了朱傑的眼,被橫肉拖住身子的男人立馬向後退幾步,結結巴巴又故作凶狠的問,“你……你要……你要做什麽,我可是縣太爺的兒子,外來小子,你若……你若敢胡來,我教你吃不完蘭溪的牢飯。”

“小喜。”江江輕喚阿弟的名字。

似覺不甘,歡喜被按住的那隻手仍舊牢牢抓住袖裏的東西,江江衝他無聲的搖了搖頭,那隻緊攥著刀柄的手方才倏忽鬆開。

將被激怒的歡喜安撫好,江江蹲下身盯著漁網裏的魚,喃喃道,“看來,我阿弟今兒好不容易撈的魚,是帶不回去了。”

聞言,朱傑冷哼一聲,強裝鎮定的道,“知道就好,早這般識趣,省多少……誒你……你做什麽?”

朱傑原以為,眼前這個女人的言外之意是妥協,但當他眼睜睜看著對方以最快的速度撕開漁網縫補過的地方,將滿滿一網魚猛的倒回大海,整個人驚訝連聲音都變了調。

而做完這一切的江江,小心翼翼的收好已空無一物的漁網,抬起頭冷漠的注視著縣太爺的公子,“我阿弟撈的魚,憑什麽便宜別人,既帶不回去,咱們誰也別想得到。”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不帶一絲一毫情緒,就連語氣也是平平淡淡的,唯有那一雙圓圓的杏眼,透著蝕骨的寒意。

李大叔原以為江江是來勸架的,沒曾想她與歡喜小哥兒一樣的執拗,心地善良的中年男人生怕惹惱了蘭溪城第一惡霸,趕忙賠罪,“朱公子,歡喜哥兒與江江姑娘剛來咱們這兒,還不懂規矩,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有大量,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下月出海,我捕的魚全都送去縣令府給公子補身子,您看行嗎?”

被歡喜將將那快的幾乎無人察覺的動作嚇了一跳的朱傑,此時已沒了一開始的士氣,但為了維護麵子,他還是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那兩個外來的異鄉人,然後轉頭衝李大叔嗬道——

“下月,若送不來魚,便拿你女兒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