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六皇子為討先帝爺歡心暗中鬥的頭破血流,四皇子七皇子為拉攏將軍府掏空了心思,就連愚笨如二皇子那樣的人,也為爭奪皇儲之位絞盡腦汁,偏偏九皇子殿下是個例外。
旁的皇子越是不受寵愛,越是渴望攀向頂峰,而王權霸業於九皇子,似乎及不上那個小姑娘來的重要。
江陵城突遭水患,皇子們個個扮上一副慈悲麵孔,學著寺中信徒跪倒在佛祖金身下,裝模作樣的求天地憐憫眾生,那時,九皇子也去了佛堂,不過,他為的並非黎民百姓,而是那個拽著他衣袖問香案上甜糕好不好吃的姑娘。
帝師考學問,諸皇子早早就在竹溪堂候著了,別人恨不得在帝師麵前大出風頭的時候,九皇子卻擺開繡屏,拈針替因劃破了衣裳癟嘴欲哭的小姑娘細細繡上一朵白芍花。
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在意,並不需要驚天動地的事才能體現,冗長歲月中的細枝末節,有時更能彰顯。
宋旌文輕而易舉的就確定了,一心想領個王銜去封地鬥雞走狗的九皇子殿下的軟肋。
年幼女兒的喜歡並不是宋旌文挑選九皇子的原因,有足夠份量的軟肋可以拿捏才是。
確定了心中圖謀,宋旌文親自去了趟樓蘭,從某個瘋老頭那請回了隻蟲子。
那隻蟲子小小的,就像竹籠裏的蟈蟈兒,外表瞧著沒什麽特別,可它一旦觸及人體,便能鑽進血液裏,繼而遊走全身。
蠱蟲入體,幾乎沒什麽感覺,在藥物的壓製下,那隻蟲子會一直保持沉睡狀態,隻有藥效喪失,方才會覺醒,而蠱蟲在人身體裏覺醒的唯一表現,就是太陽穴處如同被萬蟻啃噬的痛。
江江的頭疾不是少時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而是有心人不經意的刻意為之。
在九皇子殿下的軟肋疼的生不如死,九皇子遍尋名醫未果時,宋旌文拿著一隻綠匣在通往竹溪堂的必經之路上,攔下了八歲的九皇子殿下。
也就是從那時起,夙淮開始受製於人,宋旌文給的第一顆藥丸,是用來日帝位交換的,脅迫皇子隻是過程,而他的初衷是挾天子。
將軍府憑著三十萬周家軍叱吒朝堂,他宋旌文憑帝王號令諸侯,如此,倒也不算落了下乘。
隻是,既不受父親寵愛又無母族權勢做支撐的皇子,要想登上九五王座,其中艱難可想而知。
一個鬥雞走狗的閑散王爺,書讀的好不好無關緊要,可大煜王朝的皇儲不能是個胸無點墨的混哥兒,夙淮從前縱著自個兒的惰性,但自八歲起,他像是變了一個人,生活起居自律到近乎嚴苛的地步,唯一閑餘,是伴著江江。
他挑帝師喜歡的書讀,寫帝師喜歡的文章,裝作誌趣相投政見合一,他與文臣武將有意無意來往,恰到好處的禮與適逢其會的聚悄無聲息的拉近彼此的距離,他為黎民百姓複跪佛祖金身前,眼風再沒掃過香案上的甜糕,虔誠慈悲似心懷天下憐蒼生疾苦。
可流於表麵的賢良和好名兒還遠遠不夠,錦繡花團是用來看的,決定生死的是泥濘之下的根莖。
於是,他豢死士養細作,用刀鋒開道鮮血鋪路,他結新貴交世家,培養自己勢力的同時,不動聲色的鏟除他人的勢力,他建暗室磨利器設一種又一種摧人心智的刑,在無人知曉的泥濘之下,用人命做根,熱血澆灌,一點一點長出了結實的莖。
但這些……
依舊不夠。
他不是一個喜歡受製於人的皇子,縱然將來不能如願做個閑散王爺,但也不能做個受製於人的帝王。
小小年紀的九皇子殿下,早早學會了陽奉陰違貌似情非,他語笑晏晏和顏悅色,明麵上事事順著宋旌文,不僅全無駁斥之意,甚至主動逢迎,但他暗地裏想方設法機關算盡,為對付那個人,不及半人高的孩子,就已將手段與算計運用的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