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宮外來,繡花鞋底沾了泥土。

金尊玉貴的九皇子幹幹淨淨,睥睨天下的尊者更是纖塵不染,而她,卻弄髒了他。

半趴在地上,袖角一下一下拂過鞋麵,江江迫切的想要擦掉那隻腳上的汙漬,可無論她怎麽努力,也無法將泥土留下的印記完完全全清除。

越是著急,情緒越不受控製,勉力壓下的哭腔像是在這一刻找到了逃竄的縫隙,起初,隻有三兩抽噎聲泄出,後來終於隱忍不住,聳動雙肩低低啜泣起來。

淚珠子奪眶而出,砸在捏著袖角的手背上,溫熱的觸感在肌膚上徐徐蔓延。

視線被水霧浸潤,眼前那隻腳漸漸模糊的時候,江江在心裏想,現在的自己一定難看又狼狽。

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喜歡那種一眯眼一勾唇萬種風情盡顯的女人,而涕泗橫流的她醜到了極點,也難怪夙淮一直無動於衷。

就在她這麽想著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探過來,隔著衣袖緊緊握住了她的腕子,江江下意識抬頭,那張被眼淚暈花了的麵龐剛剛揚起,夙淮的臉便壓了下來。

彌邇自大理寺回宮,提及江江的詢問,他恍若未聞,爾後周霽月入宮,捎來江江的口信,他置之不理,原以為在經曆了這麽多事以後,自己的心腸已經夠硬了,可……

江江隻是親了親他,隻是趴在他腳邊掉了幾顆眼淚,他就頃刻潰不成軍。

果然,在她麵前,他永遠都沒有出息。

懷揣著因自個兒不爭氣升騰而起的怒意,他俯身而下,一隻手攥著她的腕子,一隻手掐著她的下頜,蠻橫霸道,近乎報複般的吻上了她的唇。

麵對突如其來的靠近,江江錯愕的睜大了眼,在這愣神的片刻,夙淮的舌尖已探過她唇瓣,裹挾著濃濃的侵略氣勢,毫不溫柔的撬動她緊閉的牙關。

齒鋒尖厲,磕在嘴角,帶起一股子生疼感,江江吃痛,本能的往後縮了縮,她退一分,他進一寸,直至後腦勺緊緊貼著門框,再也沒有或退或進的餘地。

隱忍慣了的人,一旦失控,好似山嶽崩塌川河決堤,攻城略地擋無可擋,在夙淮瘋狂的圍堵之下,江江沒有片刻喘息的機會,她閉上眼睛挺直脊背,未被錮住的那隻手倏忽攥緊,不安的垂在身側。

長時間閉氣帶來的窒息感實在難受,江江拳頭攥的緊緊的,拚盡全力憋著,直將一張小臉憋的通紅,也不敢伸手去推那人。

突然,後腦勺抵著的門框動了動,意識到有人正從外頭推門,江江一瞬慌了神,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夙淮已抬手猛的按住了兩扇朱紅色的金絲楠木門。

從外頭推不開,來人疑惑片刻後,柔柔開口,恭恭敬敬的詢問,“陛下睡了嗎?”

雖隻有短短一句話,但江江還是立馬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想來,洮鴛大概是記起了遺落在承恩殿裏的東西,特意折返來取得。

殿內殿外隻隔著兩扇木門,一步之遙,在與旁人這樣近的地方與夙淮親密,江江一下子緊張起來,她想偏頭躲避,可掐著她下頜的那隻手卻沒有半點鬆動的意思。

夙淮的鼻尖貼著她的鼻翼,同時抬著她的下頜強勢深入,江江緊攥成拳的手倏忽鬆開,指尖捏著對方的袖子輕輕扯了扯,試圖用這種方式無聲的提醒。

然而,無果,那個人不僅沒有停下,甚至變本加厲。

怕被外頭的人發現,江江貼著門框動也不動,即使夙淮牙尖勾著她唇角幹皮,撕扯出血來,她也不敢哼一聲。

洮鴛靜靜侯了會子,未得聖恩,旋即又低低喚,“陛下……”

一直到這個時候,夙淮不受理智約束的放縱才終於有了滯緩的跡象,他的唇峰擦著江江臉頰滑至耳畔,最後停留在髻上一支珠花處。

兩個人分開的那刻,江江胸腔裏的窒息感方一瞬緩解,她大口大口吸著氣,喘息劇烈而急促。

洮鴛的話弦兒未落,仍在一聲一聲喚著陛下,夙淮沿著髻上珠花緩緩向下,在距離江江頸窩銅錢寬的地方停下,麵無表情的吐出一個字——

“滾!”

他將頭埋在她頸窩上方,齒縫裏擠出來的字卻是衝著外頭人撂的。

聞聲,外間話弦兒戛然而止,緊接著有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穿透門縫響在殿內,江江側耳傾聽,疾步趕來的禦前侍奉正不卑不亢的譴洮鴛離開。

少頃,腳步聲和言語聲逐漸遠去,朱紅色的金絲楠木門外又重新安靜了下來,估摸著外頭沒有人了,江江長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方才穩穩落下。

“好。”夙淮忽而偏頭,吻著她的耳垂沉沉應。

經曆了先前的慌亂,江江微微有些發懵。

在她怔忪的間隙,夙淮收回撐在門後的手,指尖沿著跟前姑娘裙底向裏遊走,最後拖著對方柔軟的腰肢往懷中一摟,“洮氏女正式冊封前,不忙的時候,我會去將軍府看你,宋熹微,……”

說著,他再次壓下,嘴唇似有若無的碰觸,如江江踮起腳尖吻他時一樣挨上又抽離。

禪悅香味隨呼吸鑽入肺腑,心緒被曖昧攪亂,欲念浮動之際,夙淮噙著江江的下唇呢喃般的道,“你想要的時間,我給。”

洮氏女正式冊封之前……

聽到這一句,江江泛酸的鼻尖紅紅的,她抬起雙臂攀上年輕帝王的脖頸,閉上眼睛貼了上去。

兩個人的時間,一旦有了限製,每一分每一刻的流逝,都教人覺得可惜,在有限的相處裏,江江不想再克製每一次的情動,她壓下羞恥,由著自個兒在欲望裏放縱。

黑色披風和薄薄襦裙層層褪去,雪白的肌膚完完全全暴露在琉璃燈盞映照出來的橙黃色火光中,軟香在周遭絲絲縷縷的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