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高手 一、亂世歸魂
麵包車行走在回靠山鎮的路上。前後各有一小車相隨。但小車裏的主人都擠在麵包車上與占彪在一起。田野滿是秋色,一片片待收的莊稼。一群群羊群、牛群緩緩移動,遠近不時有汽車和摩托車折射著秋日的陽光,一片寧靜安祥的和平景象。
占彪看著似曾相識的路邊,搖著頭說:“當年多少次走過這裏的路,心情都是沉重的。國家被侵占了,政府一直在節節敗退,我們當兵的也都是有家難歸,回家了也種不好地。沒有人管國家,沒有人管老百姓,戰爭能不能打贏誰也說不好,這麽大國家不是一、兩人拚命就能拯救的……真是身處亂世,大家都咬著牙堅持著,即使打了勝仗心裏也沒有輕鬆過。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踏踏實實回家的感覺。”
聽了占彪這番話大家都沉默著,都在感覺和想像著六十多年前的亂世。天空中同樣的陽光,腳下同樣的土地,卻發生著不同的故事,見證著不同的世道。大有“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之感。
占彪咳了一聲又轉頭挨個看著大家說:“不過那時我們雖然生逢亂世——和我們的孫子輩一般大小,但活得還算不錯吧,苦中求樂,是吧,大郅。”
大郅捋了下白胡子點著頭說:“是啊,人怎麽都是活著,當時彪哥你常說人要活出點精神頭來,不管那時日本人多凶,我們的日子多苦,我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我這點文化就是那時學的。”
占彪爽朗地哈哈笑道:“可不,日本鬼子也沒有擋住你早早當了爸爸。”全車都忍不住笑了,大郅的兒子郅彪、孫子郅縣長也都笑看著自己的爸爸和爺爺。
大郅突然一個打挺脖子一梗:“彪哥你還說我,你那時不也和小寶眉來眼去的嘛,別以為我當初不知道。”全車人又都笑了。占東東的笑聲最響:“而且,而且,爺爺和奶奶碩果累累,三個兒子呢。”
櫻子瞪大眼睛望著占東東,大郅全家也驚喜的神色。占東東驕傲地說:“我大伯叫占仲,二伯叫占機,我爸是老三叫占槍。”櫻子反應快,喊到:“重——機——槍!”占彪嘿嘿笑了一聲:“大郅你一會兒可別告訴小玉啊,她該笑我和小寶了。”大家興奮又感慨的神色,焦書記歎道:“老英雄,您這是把重機槍之情滲到生命裏了。”
郅縣長看著身旁櫻子欲說又休的表情鼓勵道:“櫻子想說什麽就說吧。”櫻子吞吞吐吐地說:“我爺爺也是戰時結婚的。”占東東想了一下問道:“你爺爺不是路過山穀打南京去了嗎?怎麽會有機會結婚?”
櫻子端坐了一下說:“既然說到了這個事,我就都說了。彪爺爺,東東,其實我這次陪爺爺來這裏有好幾個任務呢。其中一個是找我奶奶的救命恩人。”
郅縣長想像豐富地問道:“你奶奶在這裏被救了?她是中國人?”櫻子還是嚴肅的神情:“那還是我爺爺受重傷被送回國內的路上,奶奶是隨軍護士,就是路過這一帶被中國軍隊襲擊,就在傷兵車和奶奶陷入絕境的時候被一個人救了,他放了我奶奶。”
說到這裏,櫻子抬身湊近占彪問道:“彪爺爺,您知道《歸魂曲》嗎?”占彪連連搖頭:“不知道,嗬,丫頭,我隻聽過中國的《搖籃曲》,中國的媽媽們都會唱。”
櫻子“哦”了一聲失望地坐回座位,她接著講道:“當時傷兵車隨著一個車隊轉移,走到這附近被中國軍隊打了伏擊,前麵的車隊都被打沒了,隻剩下掛著紅十字旗的傷兵車。有個中國軍官要圍過來的士兵放過傷兵車,可是那些士兵突然發現了我奶奶,便把我奶奶拖下車來,幾下子就把我奶奶、把我奶奶衣服都扒光了。當時爺爺和奶奶並不熟悉,爺爺在車裏拚命大喊著不許傷害奶奶,但那些士兵根本不聽。就在我奶奶認死的時候,那個軍官跑過來喝止了士兵,扔過一條毯子,說了一句‘歸魂曲’,就放了我奶奶,讓傷兵車開走了。”
櫻子臉上滿是感動地說:“我奶奶記住了那軍官說的三個字的漢語發音,回去後找中國人翻譯過來,然後就念叨了一輩子‘歸魂曲’……那次回國後就和爺爺結婚了,後來軍部幾次要求爺爺和奶奶再回前線,他們說什麽也沒有回來,決心聽從那中國軍官的話,歸魂歸魂再不來兮。這次爺爺來這裏,奶奶盼望著能尋找到當年的恩人,這是她的一個夢。所以我這次來受奶奶委托,一定要想想辦法能不能找到這位恩人。還要請郅縣長和焦書記多幫忙查找。”
大郅聽到這裏回憶著對占彪說:“彪哥,那不是那次在……”占彪抬起手擺了下止住大郅:“當時打了那麽多仗誰還能記得那麽清,不過要是我遇到這事才不會說什麽歸魂曲呢,我隻會對日本人說‘滾回去!’”
這時車開進了靠山鎮,停在大郅和小玉的養殖場。郅縣長和焦書記護著占彪陸續下了車。占東東關著車門嘴裏嘟囔著:“滾回去……歸魂曲……”一抬頭正迎著櫻子的目光,櫻子嘴裏也在小聲重複著:“歸魂曲……滾回去……”兩人眼睛一亮,突然同時笑了,櫻子激動地向占東東抬起手掌來,占東東會意地抬手迎上去,兩人擊了下掌。
這時小玉腳步發飄地跑過來對大郅說:“彪子他爹,我們家還來個客人,是彪哥請來的客人,你猜猜是誰?”話音未落,小屋裏一大漢低著腦袋怕撞著頭的樣子走了出來。看上去也是年過八旬,但精神矍鑠腰板挺直。占彪在旁微微笑著看大郅和他的相認。
在大郅發著愣看著大漢時,郅縣長和櫻子都用眼光詢問著看來早知道的占東東。占東東舉起雙手,對他們打出個九加一的手勢。郅縣長和緊盯著大漢的大郅同時驚呼:“曹羽——!”郅縣長忙又改口:“曹爺爺!”
大郅衝上去瘋子一般與曹羽擁抱在一起。
在武男少佐的堅持下,從三家子到靠山鎮的路上日軍沒有對占彪九人有任何無禮的待遇。武男對不放心的鬆山說:“這些人是武林義士,言出必行信守承諾,約好比武就要做到的,而且他們是用繩子捆不住的。”鬆山還是讓原來的特種兵首領藤田大尉把占彪九人每兩人分到各特種兵組,武男則一直和占彪單獨在一起。
回靠山鎮的路上,日軍特種兵們議論紛紛,沒有參加第一次比武的人終於相信了空手道和合氣道組遇到了中國武術高手,而且其中有個另類的柔道快手。他們居然把中國的摔跤看成了是柔道的同門武藝。
但杉本少尉則一直不太服氣,他總認為中國人打得不太光明正大,所以回到靠山鎮後,馬上向澤田三位師兄匯報,並向武男請示,晚上的比賽要與中國武士來個空手道專場切磋。
大雄中尉回到靠山鎮後馬上興衝衝地給杭州發電報,那裏剛從國內來了一個由東京武道館組織的柔道聯盟支那考察團,由大雄的五名高段位的師兄組成。本來大雄準備請幾天假和他們匯合去上海的,現在他發電報要求師兄們接到電報後立即趕來,“見識支那神奇的柔術”。
晚飯時占彪要大家吃飽喝好,然後占彪九人被領到袁伯家一進院的正房裏。久經風雨的袁伯看不出絲毫異常,客氣地對押來的國軍俘虜打著招呼。
院裏三麵都擺上了長條凳子,正中一排配著桌子坐滿了日軍軍官,鬆山陰沉著臉坐在中間。兩側的長凳上還都空著。院裏院外則圍滿了其它門派的特種兵,豆戰車的戰車兵和一些騎兵自比步兵優越些也擠進院來。鬆山還派出了兩小隊包圍著院落,下達了如果中國軍人打出來就開槍射殺的命令。
在正房裏武男正式向占彪和澤田相互介紹,然後領出中日兩隊人馬分別坐在院內兩側長凳上。三德剛一落座,突然聽到了四德在隔條街的叫聲。他擔憂地提醒占彪和大家:“小寶和小玉來了。”現在除了三德就隻有小玉能帶著四德出行的。占彪心中自是一凜,如果小寶和小玉來了,那新四軍和自己的遊擊班也應該都來了。今天的時機不對,這場比武不一定要鬧騰到什麽時候呢。
自占彪九人被鬆山帶走之後,三家子就燃燒起來。這一個月裏新四軍、遊擊隊和占彪師兄弟朝夕師生相處都處出了感情,大家無不為占彪們擔憂,抗日遊擊班全體士兵更是悲憤不已。大郅則感覺自己好像是逃兵,後悔聽到了呼哨沒有出去。小寶和小玉則圍著譚營長,哭著讓譚營長快點出兵救人。隋濤帶著汽車班的戰士更是咬牙切齒,一直端著槍準備出發。隋濤字字堅定地說:“占班長他們九人用自己血肉之軀換了我們的命,占班長就是我們九人的再生父母,我姓隋的發誓要用我的一生來報這大恩大德!”
現在大郅和聶排長成了國軍抗日遊擊班的最高長官,他們和譚營長和彭雪飛、桂書記、單隊長及機槍連各排排長在一起商議著。
譚營長對焦急萬分的彭雪飛說:“你也清楚,請求上級派部隊來可能性是很小的,上級首長不會因救幾名國軍士兵去拚老本,我們現有的力量是啃不動鬆山的。大家算算,靠山鎮鬆山有幾乎一個大隊的兵力,而且縣城和附近鄉鎮駐紮著龜村的一個聯隊。我們呢,隻有機槍連和遊擊班,將將兩個連的兵力怎麽能和他們硬碰硬呢。”
彭雪飛激動又沉著地說:“但我們不可能坐視不管的,占彪這幾人在我們眼裏已沒有什麽國軍共軍之分,他們是義氣的漢子,是我們的真心朋友。我看今晚先這麽試試,我們派出人員潛入村裏製造混亂,部隊在外圍也弄些動靜,看能不能給占班長他們創造點機會打出來。”
譚營長思考一會兒點頭道:“目前隻有這個辦法了。我們分成幾個部分,單隊長的18人分兩組,每組9人各帶三挺輕機槍往北麵的靠水鎮和南麵的縣城警戒打援。彭連長和郅大順帶人潛入村中鬧事,我帶機槍連和抗日遊擊班還有我的警衛班在村西吸引鬼子兵力。占班長應該向北突圍上山。”
一說要潛入村裏救占班長,眾多人搶著報名,彭雪飛在報名最堅決的人中確定了三個組,彭雪飛、大郅和隋濤各帶一組,每組三、四人,大都是從靠山鎮出去的戰士組成。他們熟悉村裏的溝溝坎坎,會很容易潛入村中的。大郅和小寶、小玉一個組,兩位女俠說什麽也要進村,說彪哥曾在這裏救過她們所以要為救彪哥盡份力。出發時大郅為了放火製造混亂則背上了一具火焰噴射器。
進村前彭雪飛就布置好了,約好各自尋找日軍騎兵的馬廄、卡車的停放場、武器彈藥庫等重要地點,半個小時以後同時起事,然後盡量把日軍引出村。這期間譚營長則在村西布置好部隊,一場底氣不足的救援行動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