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羊的這番辛苦,並非毫無結果。

當王經理看到徐羊拖著那個“碾子”,呼哧呼哧直拽到自己麵前時——嘴巴張的老大!

“小徐?”

“樣品,您要的樣品。”徐羊擦了把額頭的汗,衝人嘿嘿一樂,如釋重負。

王經理圍著那個“碾子”左看右看,又抱起來,拎上了自己的辦公桌。

“我隻是需要一點點,拿來做實驗的。”

王經理歎為觀止,“沒想到你給整了個這麽大塊頭個家夥過來……”

徐羊:“……”

完了,好像這事辦得不咋地。

王經理終於想起來:“這玩意這麽沉,你怎麽弄回來的?”

“就、坐公交——”

“從廠家??”

“啊……嗯。”

“廠家在哪?”

“西六環外……常、常平區。”

王經理瞅了徐羊好一會,把她都給瞅毛了。

“經、經理,”她試探著問,“要是這個不對,我、我再——”

“可以啊,小徐羊!”

王經理嗬嗬笑起來,“看不出來嘛,總覺得你這女孩子嬌嬌弱弱的,看著就嬌氣!沒想到,骨子裏挺有韌勁的嘛。”

徐羊:“……”

這是誇我的吧?是吧是吧?

不過,好像就是因為這件事後——王經理對徐羊的印象開始改觀,有業務上麵的事,也能放下身段來好好跟她科普一番。

自己外出跑廠家跑業務時,開始讓徐羊隨同,言傳身教教給她一些專業上的知識和待人接物的技巧——總之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唄。

行吧,人家這叫“話術”。

公司內,一些工作上的重要文件,也開始嚐試交給她,讓她自己學習處理——

徐羊以前,說的好聽點,是個“文員”。

其實,就是個打雜的:打印個文件跟著人家財務跑個腿,公司不大,但零碎事多,她就負責幹這些小打小鬧零七碎八。

而眼下,徐羊有了一種,開始被接納和認可的感覺。

別說,這感覺,還挺叫人積極奮進的!

這天,徐羊陪同王經理負責接待一隊大公司的業務代表——這家大公司是名副其實的大,品牌形象和市場價值在國內,那絕對算的是數一數二的。

徐羊公司這樣的小嘍囉能跟人家搭上關係,純粹是借助了上頭國家部門的臉麵,這回人家要出國洽談業務,在燕京轉機,所以這個接待機會才能砸他們頭上。

對方來頭巨大,畢竟人家手指頭逢裏漏下來那麽點渣,就足夠他們這樣的小公司吃好幾年的——王經理特別重視這次接待人物,提前N天就帶著徐羊開始聯係酒店、布置接待室、預定鮮花水果,以及跑全聚德訂房間定標準。

嗯,連全聚德現場表演切鴨肉片的師傅,都要提前指定。

終於,代表隊終於抵達——徐羊盤著頭發,穿著套裝裙,踩著高跟鞋,鞍前馬後:人家代表隊入住五星酒店休息去了,為了節省時間,她跟王經理就酒店一樓的咖啡廳,找了個卡座,貓在那裏,等人家午休結束。

為了不至於太掉麵子,王經理拿經費請徐羊吃了一杯三色球的冰淇淋——就三個球,要價58!

徐羊心裏咂舌了好久,吃的時候格外小心翼翼,感覺每一口,都像在舔人民幣。

好在因為前期準備工作到位,接待任務進行的很順利——晚上全聚德吃烤鴨,包廂古色古香,表演師傅刀工精湛,把一隻烤鴨快切出花來。

代表組的一個小頭目舉杯感謝公司的款待,還特意提到了徐羊——說小姑娘跑前跑後的一天,實在辛苦了:為表謝意,特致酒一杯。

徐羊麵上不顯,微笑得體,落落大方,實則心裏慌的一比!

還是王經理丟過來一個眼色,她才穩住了神,一咬牙,幹了!

接風宴臨近結束,徐羊去結賬,2000的套餐,另外酒水點心服務費——一頓飯花去好幾千。放在千禧年初,還蠻是叫她大開眼界的。

就是好多菜壓根連動都沒動,瞧著實在可惜——好在王經理是個接地氣的,把客人送走後,一揮手,讓徐羊隻要看的上的,全部打包回家!

這天晚上,徐羊提了足有八個打包飯盒,小臉紅撲撲,神態樂滋滋:接待工作完成的很好——王經理誇她了。

而且,還有這麽多好吃的!

這可是全聚德耶!

她要趕回家,再買聽啤酒,讓趙嶼也能嚐個鮮!

就是高跟鞋是她臨時從早市買的廉價貨,一天下來,磨的腳早就爛掉了。

就這樣,徐羊拎著一堆飯盒,提著兩聽啤酒,歪歪扭扭的終於挪回他們的小出租屋——一推院門,趙嶼正在水龍頭下洗衣服。

他隻穿了個背心,露著兩隻胳膊,看見徐羊拖著鞋子蹭進大門,忍不住緊了緊眉頭。

徐羊卻沒看到,隻心花怒放,朝他舉了舉手裏一塑料袋的泡沫飯盒:“別洗了,還沒吃飯呢吧?過來過來,給你帶了好吃的。”

趙嶼擦幹了手進來屋裏,就見她已經換了拖鞋,一雙腳上,橫七扭八的貼滿了創可貼——即便這樣,腳後跟那裏,還是有血漬隱隱透出來。

而徐羊好似根本毫無知覺,正興高采烈的在桌上把飯盒都一一打開,朝他獻寶:“當當當,百年老店全聚德精品套餐——任君品嚐!”

看他站那裏不動,她直接自己夾了一筷子,遞過來他嘴邊:“我覺得,這個最好吃耶,好像是什麽肝……哎呀,名字太繞口,想不起來了,可是特別好吃!趕緊嚐嚐——啊,張嘴!”

她眸子還是那般清淩淩的,腦後挽的頭發有些鬆了,額前落下幾縷亂發。

臉上的妝容也殘了,口紅斑駁在唇上,眼線也糊在眼睫處,黑黑的一團。

但勝在人年輕,顏色還是好的。但眼白裏都是血絲——他知道,她為了接待一個公司的大客戶,已經禪精竭慮了好幾天。

他張嘴,吞下了她夾過來的東西。

“怎麽樣,好吃嗎?”她滿含期待的,撲閃著一雙眼睛,望著他。

趙嶼覺得嗓子眼裏有點哽。

他捏了捏喉嚨,咳過一聲。

“徐羊,今天,我們公司找我談話了。”

“轉正?”她眼睛倏忽一亮!

趙嶼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是,不過,他們讓我選,是繼續做數據師,還是去做銷售。”

銷售?

徐羊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就聽趙嶼道:“我選了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