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出周慕雪會手語。
秦義手動了，“我不需要你們幫忙，放我離開。”
“他在說什麽？”
“他想讓我們放他走。”
周慕雪回答秦義，“你想去哪兒？”她比劃，“你先吃飯。”秦義麵前的清湯麵，一口未動。
“吃完飯，就讓我走嗎？”
怕此刻回答，秦義不肯吃飯，周慕雪讓他先吃完飯再說這些。
然她不回答，秦義不動筷子。
周慕雪隻好先做了幾個動作，“無論走與留，都需要吃飽飯。”
對方沉默片刻，似乎同意了周慕雪這個說法，他拿起筷子。秦義吃得很快，不一會兒一碗清湯麵見底。
“吃飽了嗎？”
秦義沒有回答周慕雪。
“永年，再來一碗清湯麵。”有些時候沉默是拒絕，有些時候沉默是認同，周慕雪料定秦義這會兒的沉默是在回答——“沒有”。
“好。”顧永年讓小肖去後廚端出一碗清湯麵，放在秦義麵前，他和周慕雪道：“秦義到這兒後一直沒吃飯，突然吃太多也不太好。”
想要周慕雪勸著些。
“放心，我有分寸。”
這一碗清湯麵，秦義也很快吃完，全程不到三分鍾。
“我可以走了嗎？”這是秦義放下碗，對周慕雪說的第一句話。
周慕雪搖頭，“你還小，至少現在還不能走，等你大些，你想去哪裏沒有人管。”
“你騙我？”
這幾個動作比完，秦義停頓了會兒，重新比劃了幾個動作，“我必須走。”
“原因。”
“他們找不到我，會打死他。”
“他？”
顧永年和小肖坐在一旁，不敢打擾正在“溝通”的兩人。
“嗯。”
“你們是一個組織？那個“他”是你朋友，是嗎？你走了，組織會怪他？”周慕雪大膽猜測。
秦義遲疑片刻點頭。
“你是哪兒的人？”
秦義搖頭。
周慕雪沒再問秦義，讓小肖去後廚，喚師傅幫忙熬個山楂水，幫兩個孩子消食。
她問顧永年秦義的狀況，也把秦義的話告訴顧永年。
“你告訴他，他現在走也來不及，他想要趕到朋友身邊，起碼需要三天。”顧永年如實告知，“秦義是江縣人，江縣在中部地區，咱們在沿海地區。”
三天都說少了。
從堯城坐火車到江縣約莫要四十八個小時以上，再加上從縣城坐車尋發現秦義的地方，三天吧。
周慕雪變了些字，使整句話柔和些，她比劃給秦義看。
對方再一次陷入沉默。
“你告訴我，我能幫你。”周慕雪再次比劃，“你到不了江縣，但江縣也有部隊駐紮，我們可以和江縣那邊聯係，幫你救出你的朋友。”
她特意把後麵的話放前，快速比劃了一遍，待秦義被吸引目光，願意認真看了，周慕雪重新比劃一遍。
“有紙嗎？”
“永年，他要紙筆。”
顧永年從兜裏拿出鋼筆，又讓小肖同後廚的師傅們要了幾張紙。
秦義不認得字，也不會寫字，他會畫。
他每畫一個地方，都要抬頭和周慕雪比劃，介紹。
“爹娘死後，你沒人要，家裏爺爺奶奶霸占了你爹的撫恤金……你被他們趕出家？在鎮上走了幾天，你被那群人注意到……那群人打你罵你，讓你賣慘騙錢。”
“你和這個人是搭檔……”
看著一幅幅簡易畫，和秦義時而抬起頭做出的講解，周慕雪一點點補全故事，她比劃詢問秦義她所想對與否。
秦義沒搖頭也沒有點頭。
“那就是是了，你怕你被部隊人帶走，你搭檔被他們打死，是嗎？”
秦義點頭。
他又畫了幾幅簡筆小人畫。
“他們打死過人？”
得了秦義肯定，周慕雪拿著他畫的畫，和顧永年一幅一幅解釋，這個空襲她讓秦義回想，他住的地方有沒有什麽特征。
秦義給了她四幅畫。
火車、許許多多的屋子、小道、大槐樹。
間隔了會兒，他又遞給周慕雪一幅畫。
桂花香。
“我現在去和師長聯係，他們兩個暫時拜托你了。”顧永年說這番話時，難為情，避著兩個孩子還有小肖。
小肖都清楚家裏的情況。
他自個又怎麽會不清楚，“抱歉。”
“我理解。”
顧永年和趙愛民都屬於島上一把手。
又因著顧永年來這兒三四年之久，趙愛民才來，兩人裏領頭的又隱隱是顧永年。
作為島上一把手，孤兒院的發起者，顧永年於情於理都不能置兩個孩子於不理，“我先帶他們回家。”
“小肖你留下幫你嫂子。”
說完，顧永年又對周慕雪投以歉意的眼神，隨後離開。
“小肖麻煩你了。”
“嫂子說什麽麻煩不麻煩。”小肖搖頭，“是我們一直在麻煩嫂子才是。”
宋齊清湯麵吃的差不多，周慕雪問他是否願意跟她回家，在宋齊答應後，周慕雪詢問秦義。
“他去幫救你的搭檔了，你先跟我回家好嗎？”
“好。”
在秦義也答應後，周慕雪和小肖帶兩人回家。
彼時。
顧家小院，周慕安從小黃這兒了解了事情經過，對顧永年的怨氣消了。
“這麽多孤兒，沒孤兒院的時候，部隊怎麽解決？”
“慕安妹妹覺得會怎麽解決？”小黃話音間盡顯無奈，“上麵領導需要管的事兒太多，孤兒院也並非今年才打算建，前些年就有人提出。”
“若非這些年這事兒愈演愈烈，師長又恰好看到陳嫂子和慶月，這事兒怕是還沒影呢。”
上麵有上麵的不容易。
小黃理解。
可下麵也有下麵的艱難。
陳嫂子那樣的還算好的，秦義和宋齊這樣的是真的活不下去。
沒辦法活。
一家大人都沒了，親朋又都是個白眼狼，舍得把這麽大點的孩子扔出家門，任他們自生自滅。
偏這樣的還不在少數。
周慕安難得一見的沉默，“島上的孤兒院能容納那麽些人嗎？”
“咱們這兒是試點，可行的話，組織上會相繼安排其他地方建設孤兒院。”
“叩叩叩。”院門被人敲響，周慕雪帶著兩個孩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