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英進去的時候溫婉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動靜才睜開眼睛,

“你素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上門,可是遼東戰事又有新情況了?”

“沒有,就是替我家公子來看看您。”

元英說著,舉起懷裏抱著的錦盒,“來的路上遇到了徐二小姐,

她說您送她的禮物太貴重了,本想親自將此物送給您做回禮,

隻是她出府不便,所以拖奴婢將此物轉交於您。”

想了想,元英又道:“奴婢遇到徐二小姐的時候,她身邊還有幾個人,

奴婢看著像是徐家的幾位小姐。”

溫婉將東西接過箱子打開一看,卻是一本《天玄地理誌》。

很快,溫婉被裏麵密密麻麻的注解給吸引了注意力,“這是我祖父的書?”

《天玄地理誌》是一本詳細描述了天玄各地風土人情,地形地勢的書,

裏麵不僅對天玄各處的地貌特征描述的極其詳細,還附帶了一份天玄輿圖,

這是天玄建國百年來唯一一本朝廷允許帶輿圖的書,

無論是文臣武將都喜歡讀這書,不過,“我祖父的書如何會落到徐二小姐手裏?”

“據說是國公爺送給令尊,令尊轉送給徐大統領,徐大統領又將其當成徐二小姐十四歲生辰的禮物,送給了她。”

元英盡職盡責的轉達徐二小姐的話,

“徐二小姐說國公爺喊冤而亡,小姐必定悲痛萬分,

她自己無能,幫不了小姐,希望這本書能讓小姐暫緩思親之痛。”

“徐二小姐有心了。”溫婉感慨不已。

那日白萱茹替她借了徐令儀的衣服,那衣服免她當眾難堪,隻是質量實在不怎麽樣。

她覺得堂堂禁軍大統領的嫡女不至於穿那種衣服,命人調查了一番,

方知這徐令儀自幼喪母,如今的徐夫人隻是她的繼母,對她這個繼女很是苛刻,

是以溫婉就以謝禮的名義給徐令儀送去了幾件衣服首飾,

那些東西於她而言,隻是九牛一毛,卻沒想到換來了一件祖父的遺物,

頓時對徐令儀好感倍增。

將祖父的遺物交給銀燭,叮囑她收拾好,溫婉才言歸正傳,

“幫徐小姐送禮是順帶的吧,現在可以說你自己的事情了。”

見元英遲疑,溫婉無所謂的道:“看來府裏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我已經讓人去找了,眼下隻能等消息,說你的事情,要如何處置,我自會權衡。”

“是,小姐。”溫婉發了話,元英再不囉嗦。

“是這樣的小姐,自從金敏蒼身亡的消息傳回京都後,陛下連下三道金令急召我家公子回京,

可是我家公子如今都已經打過紹山關了,叛軍更是並報如山倒,

遼東不似北境,冬季作戰困難沒那麽大,隻要糧草充足,年前收複失地,徹底平叛成功不是問題,

這個時候,陛下卻急召我家公子回京,奴婢實在擔心的緊。”

事實上,傅恒要召謝淵渟回京,溫婉也幫不上什麽忙,

隻是靖北候府的主子如今都在靖北,謝淵渟又遠在遼東,元英隻是心中不安,想找個人給她吃顆定心丸。

溫婉也是才聽說皇帝急召謝淵渟回京的事情,稍微想想卻什麽都明白了。

“傅恒急召你家公子回京,是不是讓他把後續的平叛事宜交給南越總督元伯卿了?”

事到如今,雙方已經撕破臉,溫婉連一聲皇帝都懶得叫了。

“沒錯。”

元英點頭,語氣鄙夷,“我家公子眼看就要馬到成功了,這時候讓元伯卿接替後續事宜,

根本就是明目張膽的搶功,簡直無恥!

對了,那個元雋卿被錦衣衛押解回京後也隻是關押在詔獄裏,

到現在為止,既沒有提審也沒有用刑,我看皇帝分明是想包庇他!”

包庇倒是未必,捏著元雋卿,試圖以溫國公案拿捏自己倒是真的。

溫婉聽的隻想冷笑,搖搖頭,慢條斯理的分析起來,

“幫元伯卿搶功隻是其次,他最怕的,還是靖國軍。

金敏蒼身亡,再無人與靖國軍拉鋸,他是怕你家主子不在京都,他沒了拿捏靖北候府的人質,

更擔心,你家主子帶兵背上,與靖國軍會和,別忘了,

傅軒這個逍遙王,當初本應該是去南越的。”

理應赴南越就任藩王的傅軒莫名其妙就到了遼東,

謝淵渟自然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靖北,如今的傅恒,已然是一隻驚弓之鳥了。

疑心越重,行動就越瘋狂,溫婉突然就明白過來,傅恒為何突然選擇在這時候動手了,

他根本就是擔心謝淵渟回來後,靖北候府和溫國公府會聯手,

最不放心的兩大世家結盟,這將會是傅恒此生的噩夢,

難怪他狗急跳牆了。

元英明白過來,也是被氣到了,“侯府上下為了天玄江山出生入死,

皇帝怎麽能如此卑鄙,他也不怕遭報應!”

“傅氏皇族若是知道這世上還有報應這回事,就不會做出這些令人不齒之事了。”

溫婉鄙夷的搖了搖頭,“金敏蒼一死,短時間內漠北肯定是無力攻擊天玄的,

你家公子這次回來,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來得及的話,你還是讓他不要回來了,

要麽就在遼東繼續平叛,要麽直接去靖北,總之,不要再給傅恒拿捏他的機會。”

元英點點頭,“公子那邊奴婢會去說,國公府這邊,要不要幫忙?

公子留給奴婢的人不算少,讓他們幫著找找,多個人多份力量。”

大哥和兩個弟弟生死未卜,溫婉心中擔憂不已,

便沒有拒絕元英的幫助,坦然道:“那就多謝了,

若是有消息,可以直接上門,不方便的話,去華姝找如錦,讓她轉達也可以。”

元英隨即應聲離去。

兩天兩夜,溫婉幾乎在婉居坐成了一座雕像。

秋韻遠遠地看著,小聲問門口的輕羅,“你家小姐多久沒睡了?”

“小姐已經……”

“還睡什麽睡,阿擎、阿離和阿陽被人劫走,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

老夫人憤怒的聲音傳來,輕羅連忙看向屋裏,就見溫婉不安的動了動,卻沒醒來。

輕羅忍不住帶著怨氣道:“老夫人息怒,小姐為了找到三位公子,已經連續兩天沒睡了,

是奴婢看小姐的身子實在熬不得了,才在晚膳裏加了些安神的藥物,小姐這才睡著,

奴婢們驚動她,都沒敢將小姐帶去**睡。”

秋韻也道:“娘,阿婉為了阿擎他們兄弟幾個,這幾天委實累著了,

要不,咱們先回去,明日再來。”

“明日,等到明日國公府就後繼無人了!”

老夫人的檀木手杖在大理石地磚上敲出咚咚的聲響,和她接下來說的話一樣令人心驚。

她說,“我聽說,是阿婉得罪了人,別人才會拿阿擎他們兄弟幾個下手,

她不想辦法救人,如此幹等著,是要我們國公府絕後嗎?”

“娘!”

陳氏都忍不住驚叫出聲,“阿婉之前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從未與人交惡,

後來就有得罪了什麽人,那也是為了國公府,

您昏迷的這一年多,偌大的國公府都是阿婉在撐著,

連相公都說阿婉是我們這個家的頂梁柱,您怎麽能如此說呢,阿婉知道了該多傷心啊?”

“那是她身為國公府的女兒應該做的!”

以前最是溫順的小兒媳居然為了溫婉頂撞自己,老夫人更覺憤怒了。

陳氏還想為溫婉說話,卻被秋韻攔住,

“好了別爭了,娘也是著急。”

說完,秋韻刻意放柔了聲音,好脾氣道:“娘,我們知道您擔心阿擎他們兄弟幾個,

阿婉已經讓人去找了,您急也沒用,我和弟妹先送您回去休息,

明日一早有消息了立即來通知您好不好?”

“不好!”

老夫人一把推開秋韻,冷聲道:“你們不找,我自己去找,

陸管家,把所有的府兵派出去,找不到幾位公子,不許回來,

你親自拿著我的帖子去找徐大統領,就說是我老婆子求他看在與宏兒的交情上,助國公府一臂之力,國公府感激不盡。”

陸管家站在原地沒有動,為難的看看溫婉,再看看老夫人,似乎不知道該聽誰的。

秋韻則忙道:“不能去找徐元柏!”

她雖然不知綁架溫擎兄弟三人的是何人,但是看那信中口吻,那人絕非等閑之輩,

溫婉連府兵都沒用,一定有她的道理,更遑論徐元柏這個禁軍大統領了,

他一旦出動,哪兒還有什麽秘密可言?

老夫人本就因為陸管家的遲疑而不悅,聽到秋韻的話,

不等秋韻解釋,就怒道:“好啊,國公爺不在了,我這老婆子說話就不管用了是吧?”

話說完,她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來,怒聲道:“陸管家,我以溫國公府當家主母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按我說的去做!”

陸管家於是隻能答應,“是,老夫人。”

陳氏和秋韻兩個兒媳那固執的老夫人毫無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溫婉醒了。

神情還有些迷蒙,已然開口,“是誰在我的吃食裏動了手腳,自己站出來。”

若非她疲累至極,又對身邊之人絕對信任,怎會誤食了安神藥。

適才祖母的話她都聽見了,大腦明明清醒著,眼皮卻似有千斤重,想睜都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