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眉頭微蹙,卻沒說什麽。

謝淵渟能如今不過才十八歲之齡,能獨自撐起偌大的肅州,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在軍中立足,沒有什麽比足智多謀、身先士卒更重要的了。

如此,她便和所有的將士們一起等謝淵渟和山上的將士下山。

然而,酉時將至,夕陽已然斜沉,山上早已經聽不到任何打鬥的聲音傳來,

也沒有任何要下山的跡象。

溫婉坐不住了。

“這樣下去不行,此處本就山高林密,危機四伏,

到了晚上,不用斷天涯匪眾動手,將士們就得折在這深山老林裏了,

東陽、洛錚、你們幾個隨我進山,厲將軍,請讓將士們整裝待發,隨時準備支援!”

溫婉說完,外麵的披風一脫,露出裏麵的黑色勁裝來,

顯然是早已經做好了要上山的準備的。

東陽早知溫婉有此打算,聞言也沒大驚小怪的,

厲征卻是被嚇壞了,扯著大嗓門兒就喊了一聲,“大小姐不可!

您也說了,這斷天涯危機四伏,我們的將士上山都辨不清東南西北,

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末將如何跟將軍交代啊?”

溫婉接過一旁的錦玉遞過來的水囊挎在腰間,

麵帶笑容道:“那我應該比您麾下的將士好一點,至少東南西北我還是分得清的。”

話說完,她轉身看了一下東陽和隨行的一群護衛,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不足十人的隊伍異口同聲道:“準備好了。”

“厲將軍,山下就拜托你了,告辭!”

話落,溫婉轉身向山上走去。

隨行的洛錚是溫婉曾經送給謝淵渟的隨身軍醫,

見溫婉一雙小短腿邁的飛快,才能勉強與他們保持齊平的速度,

不由問道:“斷天涯雖然高聳入雲,但山下坡度並不急,大小姐何不讓我等策馬進山?”

“策馬進山?”

溫婉失笑,“你可知這斷天涯上有多少亡魂是死於高處墜亡,

而又有多少人,是死在這深山老林裏的?”

知道斷天涯高,上山的人自不會在這方麵掉以輕心,

殊不知,真正要人命的,卻是這深山老林裏那些未知的物種,

或是凶猛異獸,或是罕見劇毒,那才真的是令人防不勝防。

洛錚一時怔住,東陽則狐疑的看著溫婉,

忍不住道:“據卑職所知,大小姐在過去的十五年內從未有過進入這等深山密林的經曆,

怎的大小姐這話聽上去,像是極富經驗一般?”

溫婉微怔,而後一臉理所當然的道:“吃肉的人也不用親自去殺豬吧?

深山老林那是劇毒猛獸的溫床,這不是常識嗎?”

東陽隻覺得自己的小心髒被狠狠紮了一刀,

身後的護衛們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東陽摸著鼻子尬笑,

“卑職倒是忘了,大小姐身負絕世醫術,這種東西,於您而言,的確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溫婉“嗯”了一聲,悶頭往前走。

護衛們見她不出聲,以為是她走累了,便不再出聲打擾她,以便她保存體力。

事實上,溫婉隻是在腦海中召喚係統。

來五峰鎮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要讓係統幫忙了,眼下天色已晚,

謝淵渟他們不知道遭遇了什麽,這讓溫婉更著急了。

係統被召喚出來,難得又一次是清醒的。

盤膝而坐,像個小道士似的問道:“有何事需要小爺幫忙啊?”

溫婉半句都不客套,直接道:“我要上斷天涯,你能找到路嗎?”

“小事一樁,交給我了!”

係統神氣的揚起下巴,嘚瑟道:“上斷天涯的路有很多條,你想走哪條?”

溫婉想也不想道:“全部,我要掌握所有上斷天涯的路。”

謝淵渟之所以接二連三的剿匪不力,不就是因為斷天涯地勢占優,

而那些所謂的神出鬼沒的斷天涯匪眾,憑借的也不過是熟悉地形罷了,

如果她也掌握了斷天涯所有的路徑,那他宗正廷和斷天涯上的一幹匪眾還能有什麽優勢?

係統被她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給驚到了,

“上山的七條路雖然殊途同歸,卻是每條路都相距數裏,

你就算是百足蜈蚣也走不過來好吧?

還是你覺得我能賜你一分身術?”

溫婉斜睨它一眼,“那你能嗎?”

係統莫得感情道:“不能。”

溫婉殘酷無情道:“那你說這廢話有什麽意義嗎?”

係統被噎到不能言語,良久才道:“向西一裏左右的山坳裏有幾個土匪,活捉他們,隨便哪個都能帶你上山。”

說完就像逃遁,被溫婉眼疾手快的叫住,“等等,謝淵渟他們進山後就沒動靜了,

我在哪兒能找著他們?”

係統小臉兒擠出一個非常複雜的表情,連話都沒說,

溫婉腦海裏卻自然而然的浮現了謝淵渟所在的方向,一時間有些震驚,就讓係統給逃了。

得到想要的東西,溫婉也不管它了。

回過神來,稍稍偏離了原來的方向繼續走,

未免打草驚蛇,還提醒了一下眾人,“腳底下都放輕點,仔細招來埋伏在林中的土匪。”

眾人依言放輕了動作,卻是下意識道:“有土匪還不好,抓來兩個,正好給咱們帶路。”

“沒聽人說嗎?

那些土匪狠著呢,一被俘就立即咬破嘴裏的毒囊自盡,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如此邪門兒的法子,也忒惡毒了!”

嘀嘀咕咕說著話,突然就見前麵的溫婉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那是陸翊交給他們的特殊手勢,唯有華姝眾人能懂,一瞬間所有人禁了聲,

東陽低聲詢問“大小姐,怎麽了?”

“有人。”

溫婉用嘴型回答,指了指前方的山坳,說是山坳,其實就是兩個山脊之間的一處挖地,

隻是被藤蔓樹葉遮的不見天日,隱蔽性極好。

被溫婉一提醒,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所有人瞬間警惕起來,

躍躍欲試的要上前抓人,卻見溫婉搖了搖頭,拿出一根小拇指粗細的竹筒來,

扭開竹筒的蓋子,輕輕一吹,淡淡的青煙就向那山坳飄過去。

時下山林寂靜無風,東陽見狀,默契的抬起手以掌風助溫婉一臂之力。

隻是掌風過於剛勁,發出的動靜到底是驚動了山坳裏藏匿的人,

不過許是溫婉的藥性太強,他們勇於偽裝隱蔽的藤蔓樹葉動了動,

終是沒能被掀開就沒了動靜。

溫婉素手一揮,自信道:“去,掀開看看,

小心有漏網之魚,冬眠的蛇,最容易咬人了。”

護衛們連忙衝上去挖人,東陽站在溫婉身邊沒動,溫婉挑眉,“你怎麽不去?”

“已經到手的俘虜,不差卑職一個,大小姐身邊不能無人。”

說完,東陽像是想起來什麽,忽然笑了一下,“上次您在婉居凍到傷寒,

公子雷震大怒,差點把銀燭她們幾個全都趕走了,

也虧她們是您的人,才得以留下,卑職等卻是嚇得夠嗆,再不敢掉以輕心了。”

謝淵渟因為自己生病而大發雷霆的事情溫婉也聽銀燭提起過,

不過謝淵渟畢竟是主子,銀燭並不會說太仔細,

此番聽到,溫婉倒是覺得心中暖暖的,嘴角勾起而不自知的道:“離京以後沒了國公府諸多規矩的束縛,我是有些太過肆意了,

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你跟著便是,不用趕到為難。”

以前隻是國公府大小姐的時候尚且好說,

如今她既是朝廷的通緝犯,又是傅恒的眼中釘肉中刺,

肅州的發展又惹來不知道多少人的嫉妒,她的確應該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危了。

東陽聽的感動不已的同時又為自家主子感慨,主子鞍前馬後這麽久,

溫大小姐總算是有所動搖了。

嘴上更是殷勤道:“多謝溫大小姐諒解我們,您隻要安全了,卑職沒什麽好為難的。”

“小心!”

一聲厲喝,細長的柳葉鏢聞聲而動,隨著慘叫聲響起,一個護衛跌坐在地,冷汗流了一地。

看到溫婉過來,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單膝跪地道:“多謝大小姐救命之恩,

卑職大意,請大小姐責罰!”

溫婉冷冷道:“回去自己找陸翊領罰,我已經提醒過了,還能中招,不罰你不足以長記性。”

護衛身形微顫,慚愧的低下頭,躬身道:“屬下遵命!”

麵上並無一絲不滿之意。

溫婉冷冷嗯了一聲,走上前,“如何,人都還活著嗎?”

方才東陽的那一手雖然幫了她的忙,讓藥效發揮的更快,

卻也驚動了這些土匪,溫婉這會兒也摸不準他們是否動了嘴裏的毒囊。

“回大小姐,一共七個人,都活著。”

洛錚指著像一堆屍體一樣躺在地上的土匪,看著溫婉的眼神滿是崇拜,

同為醫者,他跟在謝淵渟身邊這麽久竟然沒想到用醫藥來阻止俘虜自盡,

感覺大小姐雖為一介女流,卻比自己還會打仗,真是太厲害了!

“大小姐,屬下在他們身上發現了這些東西!”

七個鼓鼓囊囊的包裹,裏麵全是金子,還有一摞銀票。

溫婉算是明白係統為什麽說這些人中隨便哪個都能帶她上山了。

“這麽多銀錢,是要下山買糧吧?看來斷天涯真的彈盡糧絕了啊?”

溫婉看著不同錢莊的銀票,分散包裝的金子,

開心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把他們嘴裏的毒囊都敲了,挨個兒就地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