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布完菜,魚貫著退下。

眾人向皇後謝恩後便開始用膳。

圍獵第一天,大家都準備的不是很周全,午膳多是隨便對付過去了,

如今有精致膳食在前,大家都食指大開,不客氣的享用起來。

隻是,還沒吃幾口,埋頭狂吃的眾人卻被幾個女眷尖銳的驚呼聲嚇了一跳。

“哪來的野貓,還不快趕走!”

皇後撫著胸口尖叫出聲。

鎮國侯夫人忙厲聲喚人,“快來人把這夜貓趕走,衝撞了皇後娘娘可如何了得?”

她再清楚不過,皇後自幼怕貓,這野貓若是待久了,皇後就該當眾失儀了。

一群宮女內侍擠過來驅趕那野貓。

卻見那野貓噗通一聲從皇後麵前的食案上栽了下來,渾身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眾人駭然,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楊柳上前彈了彈野貓的鼻息,

回頭衝皇後搖了搖頭,語氣艱澀道:“死、死了!”

“都給本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皇後怒吼一聲,厲聲道:“徐元柏,把現場圍起來,誰敢妄動,格殺勿論!

禦醫,過來看,這湯盅裏究竟放了什麽髒東西?!”

先是養女落水,如今自己的湯盅裏又被人放了如此駭人的東西,

皇後隻覺得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偽裝了二十幾年的賢後麵具差點當場掉落。

不過這種時候誰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觀察皇後是否失態,他們更擔心的是自己。

看那野貓暴斃的姿態,那湯裏分明是劇毒之物,

若是查不出來,他們這些在場之人可都脫不了幹係的。

溫婉垂著頭,不動聲色的留意著嶽貴妃。

對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本該毒死溫婉的東西怎麽會落到皇後麵前?

那個下毒的宮女是次北關副將季康明的庶女,嶽貴妃都已經準備好了,

事發後讓那個庶女主動包攬責任,而她會設法保下她的其餘族人。

如今這情況卻顯然打亂了她全部的計劃,嶽貴妃慌了。

溫婉和所有女眷一樣,低著頭像是被嚇到了。

誰也沒看到她眼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天曆芒。

“啟稟娘娘,這茶水裏混了箭毒木的汁液,此物俗稱見血封喉,劇毒無比,

隻是,這箭毒木喜陰熱潮濕之地,

一般生長在南邊叢林中,京都附近,十分罕見。”

言外之意便是動手之人早有準備,絕不是臨時起意。

皇後又是惱怒,又是後怕。

怒道:“查,刑部牽頭,大理寺和順天府、禁軍、金吾衛進行輔佐,

給本宮徹查此事,找出母後之人,本宮決不輕饒!”

許是因為差點被毒殺的事情嚇到,皇後的情緒極不穩定。

恨不得把所有能查案的人全都叫來抓凶手,那慌張的模樣讓眾人忍不住想,

若不是錦衣衛隨行皇帝左右,皇後是不是連錦衣衛都要叫來幫她找凶手?

一番忙亂,眾人連飯都沒顧得上吃,隻能盯著眼前冷掉的飯菜狂流口水。

三法司主官正在問口供,不知問到了什麽,忠義侯怒吼出聲,

“給皇後娘娘布菜的宮女失蹤了?

你們幹什麽吃的?”

圍場人多眼雜,但能接觸到皇後膳食的人本就不多,

作為經驗豐富的刑部尚書,忠義侯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那個布菜的宮女,

皇後勒令三法司查案後他便立即下令去拿人,結果還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侯爺稍安勿躁,圍場就這麽大,還有禁軍守著,

小小宮女,總不能憑空消失了的。”

這種時候,溫婉一個小丫頭貿然開口,迅速引來眾人矚目。

忠義侯看向溫婉,她對這個在皇帝麵前勇敢維護自己父親的少女有些印象,

但也僅僅是有點印象而已。

聞言,有些不耐煩道:“溫家丫頭,本侯現在很忙,無暇……”

“誒,大哥,我們先聽聽溫大小姐想說什麽。”

順天府尹白岸打斷自家兄長的話,客氣道:“那宮女的確是失蹤了的,

不知溫大小姐有何見教?”

“白大人客氣,見教不敢當,隻是有個小禮物送給幾位大人。”

溫婉說著,輕輕拍手,“畫屏,元英,你們可以進來了。”

眾人狐疑不解的看著溫婉,不知道她在搞什麽鬼,

大理寺卿和徐元柏甚至有些埋怨白岸,他們本就時間緊張,

怎能陪一個小丫頭在這裏浪費時間?

然而,下一刻,他們所有的埋怨都咽回了肚子裏。

“溫大小姐,你這是……?”

白岸替他們問出了想問的問題。

溫婉嘴角微勾,搖頭道:“我和諸位一直在這裏,並不知曉發生了何事,

還是讓我的丫鬟與諸位大人解釋吧。”

溫婉說完,朝元英微揚下巴。

元英走上前,指著其中一個宮女道:“她,給我家小姐布菜的時候鬼鬼祟祟的,

奴婢擔心她對我家主子不利,便跟了出去。

本想將其拿下,等我家公子回來發落。

誰知皇後娘娘一出事,她便立即對著小宮女下手,

奴婢覺得事有蹊蹺,便將兩個人都拿下了。”

“怎麽這麽巧,兩個嫌疑人都被溫大小姐的人拿下了?”

此次圍獵,太後身體抱恙沒來,

無人給嶽貴妃撐腰,她與皇後過招,回回落下風。

娘家母親昌邑候夫人也幫不上什麽忙,

如今見溫婉自己主動攪和進這刺殺皇後的事情裏來,

昌邑候夫人便自覺抓到了機會,元英話一落,她便立即出聲質問。

但她問的,也的確是很多人都疑惑的問題。

忠義侯更是直言道:“溫家丫頭,皇後娘娘嚴令所有人不許走動,

你的丫鬟是如何出去的?”

不用溫婉出生解釋,元英便主動按出一枚暗紅色令牌來,

“卑職金吾衛百戶元英奉我家主子之命保護溫大小姐,

方才,皇後娘娘責令各方協查此案,金吾衛也在列。”

“你是金吾衛百戶?”

忠義侯愕然,隨即想到謝淵渟是當今金吾衛都指揮使,又覺得金吾衛有一個女百戶,

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大手一揮,下令道:“來人,將這兩個宮女帶下去,嚴加審問!”

而後眼神複雜的看了溫婉半晌,轉身離去。

皇後遇刺,非同小可,這三日,眾人就連夜間睡覺,

各府的營帳外五步一崗、十步一人,簡直是嚴防死守。

白日更不用說,和第一天一樣,所有人齊聚觀景台,全力配合三法司查案。

終於到了第三天的中午。

趁著大家用午膳的功夫,忠義侯和大理寺卿等人聚在一旁竊竊私語半晌,

而後回到眾人麵前來。

“啟稟皇後娘娘,經過臣等多日勘查,已經確定,

當日乃是虞貴妃身邊的大宮女槐柳命宮女紅藥給皇後娘娘下藥,

而宮女紅藥為了不暴露自己,沒有親自給皇後娘娘布菜,

而是由不知情的宮女綠枝將有毒的湯盅送到皇後娘娘麵前,

她在溫大小姐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湯盅送到皇後娘娘麵前,以確保任務完成。

她本想完事便下山躲避,但她自己也沒想到會被一隻野貓擾了計劃,

更沒想到箭毒木的毒性發作如此之迅速,

情急之下,她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宮女綠枝,

偽造成畏罪自殺的模樣,以求自保。

後來的事情,皇後娘娘和諸位大人,便都知道了。”

案情不算複雜,眾人聽的清晰明了,

但聽明白了,卻是更緊張。

果然,下一刻就聽皇後冷然道:“嶽貴妃,槐柳是你宮裏的人,

她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身為一宮之主,作何解釋啊?”

“不可能!”

嶽貴妃震驚的瞪著一雙鳳目,“一定是查錯了!

白牧,一定是你查錯了!

皇後,本宮與你不合,誰都知道,

真要是想害你性命,不必等到今天,更不會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發現,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你不能冤枉本宮!

陛下和太後不會讓你隨意欺辱本宮的!”

嶽貴妃是真的慌了,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

明明要害的是溫婉,可怎麽差點中招的就成了皇後呢?

知道皇後不可能善待她,一開始的慌亂過後,

她便直接搬出皇帝和太後來壓人。

皇帝喜歡她撒嬌,寵她的嫵媚,太後是她的親姑母。

隻要皇帝和太後在,誰也動不了她。

就算是皇後也不能。

想到這裏,嶽貴妃很快冷靜了下來。

“這件事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本宮要求等陛下親自做主!”

她說完,梗著脖子道:“你若膽敢妄動本宮,陛下一定饒不了你!”

“好,貴妃既然執意要等陛下回來,那本宮便成全了你。”

眾目睽睽之下,皇後知道怎樣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出來。

她是正宮皇後,不能像嶽貴妃一樣撒潑,

也不能像其他嬪妃一樣哭哭啼啼求人憐憫。

於是,她冷聲道:“來人,請貴妃回營帳,陛下回來之前,不得與任何人見麵。

將那槐柳拖下去,當眾杖斃,好讓宮裏的奴才們看看,心思不正的下場!”

這便意味著嶽貴妃被軟禁了,皇帝回來之前,其他人想救她也使不上力。

“皇後娘娘,槐柳區區賤婢,誰知道會不會是被人拿銀錢收買了,

她做的事情,怎能怪到貴妃娘娘身上呢?”

昌邑候夫人見女兒要被皇後軟禁起來,頓時緊張了。

昌邑候也跟著附和,“是啊皇後娘娘,貴妃心性單純,雖然時常與皇後娘娘有所不睦,但也不會害人性命,還請皇後娘娘開恩啊!”

說完,夫妻倆更是跪了下去,一家子跪在那裏委委屈屈的,

看上去,好似皇後仗勢欺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