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府。
前院書房,身著黑色錦袍的男人臨窗而立。
他的背影瘦削而有力,即便在沉默中也透出強悍,就像是一頭蟄伏的獵豹,隨時蓄勢待發。
穆闖走進來看到這一幕,卻從中感受到了孤寂。
以往這個時候,他家督公應該待在舒雲宮,躺在那位嬌軟美豔脾氣卻十分霸道的尊貴主子**。
現在,他卻一個人獨自眺望漫漫長夜。
再想到自從下午督公出宮後就一直陰沉的臉色,穆闖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麽。
督公和大長公主殿下,多半是吵架了。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吵架。
要是這兩位主子之間隻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矛盾,那督公這時應該在宮裏忙著哄那位脾氣不好的美人,還是在**哄,才舍不得讓公主一整夜都孤枕難眠。
所以,一定是出事了。
就在穆闖思忖著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時,淩寒冷冷道:
“有事?”
他並未回身,語氣中也透著漫不經心,懨懨的陰鬱之氣十分濃重。
穆闖頓了一下道:
“不是什麽大事,隻是督公您讓屬下去辦的那件事,屬下已經辦好了,福安的人應該並未察覺。”
淩寒不甚在意般淡淡嗯了一聲,緩緩道:
“在柳府和眾世家府邸出現,和那幫蠢貨密謀的麵具人,你們可有他的消息了?”
穆闖沉聲道:
“就在剛才,抓住了一個他的隨身侍衛。嚴刑拷打下,那侍衛說了一些他的事,但就連這侍衛都沒見過他的真容。不過那侍衛交代,說從舒雲宮帶走圖珈妖女的人就是這家夥。”
淩寒眸光深不可測,嘴角凝起一抹冰冷鋒利的笑意,“這麽說來,賀凕隻是福安推出來吸引我們注意的幌子,他真正得力的親信,都是這個從來不以真麵目示人的男人。”
在淩寒看來,這個麵具男人是比賀凕大得多的威脅。
賀凕隻是福安用來對付他的一條瘋狗,但麵具男人卻從未與他正麵交鋒,一直躲在暗處幫福安做更重要的事,譬如暗中操控圖珈黑蠱師在帝都的各個權貴之家製造混亂,引發朝政動**。
這男人之前甚至妄圖用黑蠱師的手暗殺鎮國將軍,除去大齊最忠誠也最悍勇的武將,還順道想把魏思音嫁禍成禍國災星,讓當時剛在朝堂之上嶄露頭角的魏思音失去人心,當真是所謀深遠。
他雖和魏思音聯手,讓這男人的諸多計劃付諸東流,可對方從未罷休。
無論是在顧府的火災,還是之後舒雲宮燃起的那場大火,這背後都有此人的手筆。
如今查出正是此人帶走了圖珈妖女,無論他要做什麽,必然是對公主十分不利。
淩寒緩緩轉過身,他俊美的容顏此時冷得像冰,那雙刀鋒一樣的眼望向穆闖,眼底的殺意翻湧幽深如窗外的夜色,“壽宴就在三日後開始,在這之前,我要他的命。”
因為他的眼神,穆闖的心都跟著顫動,他正要說話時,身後傳來手下的腳步聲。
“督公,穆副使,公主殿下來了!”
聞言,穆闖露出驚訝的表情,“哪位公主?”
也不怪他說了蠢話。
自從太師府夜宴出了事後,帝都就開始推行宵禁,在入夜後天亮前於大街上行走,那都是觸犯大齊律法,一旦被巡邏的禁軍抓住,立即被押往皇城司審判受刑。
更何況,就算是天下太平沒有宵禁的時候,這個時辰宮門也緊閉著,禁止宮人出入。
除非是有人奉了聖旨,否則擅開宮門,或是在夜間偷偷出入皇宮,被抓到那可是要驚動許多人的大罪。
所以穆闖下意識地以為,是哪位成年後住在自家府邸的公主違反宵禁偷著來找督公。
但淩寒卻心知肚明。
能在這時候不顧一切來找他的,就隻有那一位。
他的心裏,也就隻有她這一位公主殿下。
沉默片刻後,他似是自嘲般輕輕一笑,“來稟報做什麽?難不成你們還能攔得住她?”
確實攔不住。
外麵的魏思音根本就沒有耐心等著這些明鏡司番子層層通傳,她一張美豔小臉在燈籠下陰寒冷戾,伸出嬌嫩小手一把扒拉開擋在院門前的高大番子,動作極其霸道。
那番子的力氣雖然比她大,卻不敢與她對抗。
先不說這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監國大長公主,和她作對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
就說這位嬌貴的祖宗可是他家督公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眼珠子活寶貝,他就絕不敢造次。
更別提,明明頂著一副狐妖般魅惑人心的絕色皮囊,偏偏她身上散發出的煞氣卻比他這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的朝廷鷹犬還要重,重到隻有督公本人才壓得住。
於是一路上,凡是擋了路的番子都極有眼力見地讓開,魏思音暢通無阻地走到淩寒所在的書房前。
她來時,穆闖剛好推開門,走出來朝她作揖道:
“公主,督公她靜候您多時了。”
穆闖的語氣十分恭敬,可這話聽在魏思音耳裏卻莫名的諷刺。
靜候她多時了?
他是早就猜到她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而且根本不怕麵對她是吧?
他是覺得,不論他一意孤行不顧她的意見做出多荒唐的事,她都會被他三言兩語擺平?
誰給他的自信,是誰讓他覺得她永遠不會生他的氣?!
眼見麵前美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穆闖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是哪裏得罪了她,也不敢再在太歲頭上動土,趕緊裝瞎閃身到一旁,把這位祖宗交給裏麵那位去哄。
魏思音走進書房後,腳步微頓。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背對著窗,就那麽平靜地看著和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
哪怕她眼裏閃爍的憤怒火苗都快撲出來燒到他身上了,他仿佛也無動於衷。
她微啞著嗓子,冷聲道:
“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