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漪猶豫了片刻,才搖頭道:

“這舒雲宮裏到處都是鬼麵衛,也不知他用了什麽辦法,竟然能完全瞞過他們的眼睛。不過金首領已經帶人在找了……”

正說著話,黛漣匆匆進來,手裏拎著一個蛇皮袋:

“公主,這是金首領在南邊的池子裏找到的,裏邊有桑落的衣服,還有,還有……”

魏思音看著那濕淋淋的蛇皮袋也不嫌棄,從她手裏接過後親自翻看,從裏麵拎出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這玩意兒被水泡過,早糊成了一片,隻依稀能看出上麵好像用特殊的材質畫著人的眼睛鼻子嘴巴。

魏思音緊緊攥著這惡心的玩意兒,神色愈發陰冷。

黛漣從未見過她這般動怒,偷偷看了綠漪一眼。

綠漪朝她搖了搖頭。

然後就聽魏思音用平緩尋常的聲音問:

“這東西就是他用來易容的吧?”

黛漣頓了一下道:

“是。金首領看過後說,這恐怕是江湖上失傳快有百年的一門易容絕技,名為偷天換日。這種易容術比尋常的人皮麵具更厲害,也更不易被人察覺。”

魏思音點頭:

“是啊,這玩意兒看著惡心巴拉,摸起來卻像極了人的肌膚,又是半凝固半流動的特殊材質,糊在人的臉上,就和真實的臉皮合二為一,任你怎麽揉捏都感覺不出異樣。

不像人皮麵具,隻要有經驗的人就能摸出來。也不像圖珈黑蠱師用在端王妃臉上的那些惡心巴拉的蠱蟲,先要讓蟲子鑽進人的血肉裏,改動五官的過程極其的痛苦,而且還隻能小範圍的改動,最後被蟲子寄生的人還要遭受反噬。”

她說完後居然還笑了,“嗯,這偷天換日真是個好東西。告訴金今,讓他把它拿回去請易容術的高手去好好研究,最好能掌握這門絕技為舒雲宮所用。”

綠漪和黛漣看著她臉上那好像畫上去的笑意,都有些毛骨悚然。

公主殿下這次真是被淩督公氣狠了。

黛漣接過這黏糊糊的玩意兒,連忙告退。

出殿門的時候因為走得太快,還險些被自己的裙擺絆倒。

綠漪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公主,桑落是奴婢的族弟,因為奴婢過於信任他,所以竟沒發現他身上的異樣……”

她話沒說完就被魏思音打斷:

“這件事不怪你。”

確實不怪綠漪。

就憑淩寒的手段,想要騙誰不是手到擒來?

她和他曾經親密無間,不也是用了這麽長時間,才發現“桑落”就是他的偽裝嗎?

而綠漪隻是桑落的族姐,連親姐都不是,以前就沒見過幾次麵,她沒發現很正常。

綠漪抬起頭眼裏含著淚:

“如果奴婢能早點發現桑落已經換人了,公主殿下現在就不用這麽傷心了……”

魏思音朝她扯了下嘴角:

“我哪裏傷心了?隻是被那家夥騙了,不甘心而已。”

綠漪看著她故作淡漠的臉,心道,如果您這都不叫傷心,那天底下就沒有傷心人了。

但看破不說破,尤其是對自家主子這種傲嬌強勢的人兒。

“公主,自古以來就有句話叫邪不壓正。淩督公他再怎麽手眼通天,最後也一定要敗在您手裏的。我這就去把阿離找來,他和假桑落私下眉來眼去的,一定知道更多的事。”

綠漪說著就爬起來,魏思音叫住她:

“真桑落是你弟弟,淩寒假借他的身份接近我,真正的他應該還活著。”

雖然不能確定,桑落本身就是明鏡司的暗探,還是單純被淩寒的人盯上當做替換的人選,但他畢竟是綠漪的親人。

魏思音知道綠漪嘴上不說,其實心裏還是很在乎這個弟弟的下落。

“我會讓金今找他,你放心,淩寒雖然心狠手辣,但他不會殺無辜的人。”

綠漪感激地應聲。

沒過一會兒,她就擰著阿離的耳朵,把人給揪了進來。

阿離因為太過愧疚,都不敢喊痛。

魏思音看著他,內心出奇的平靜。

淩寒受的傷太重了,他用假身份混入宮中找到阿離幫忙,阿離答應幫他隱瞞,同時暗中幫他開藥療傷,他為淩寒做得已經夠多了。

至於阿離為何總是幫著淩寒隱瞞不對她坦白,其實她也能猜到原因。

“是淩寒威脅你,說你不答應幫他隱瞞,他就隻能直接出宮吧?”

聞言,阿離先是怔住,然後點了點頭。

他也是覺得,與其讓淩寒流落在外,還不如讓淩寒在宮裏待著,這樣起碼他還有機會讓淩寒服藥。

“公主,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和綠漪,我就是……”

他越說越著急,秀麗的臉上滲出汗珠,可憐巴巴地偷偷瞄著綠漪。

綠漪目不斜視,好像根本就看不見他。

他頓了頓,這才接著道:

“公主,你必須想辦法趕緊把淩寒找回來。他身上的傷太重,就這樣放任他在外麵鬼混,他馬上就會死。”

魏思音臉色冷沉,眼裏混雜著憤怒、無力和擔憂。

綠漪趁她不注意偷偷瞪了阿離一眼,給他使眼色:

難道你說的這些公主不知道,還用你說?這不是淩督公躲人的本領太強,公主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嗎?不然,公主早拿根繩子把人栓褲腰上不放了。

阿離:“?”

難道他又說錯話了嗎,為啥綠漪姑娘又凶他?

魏思音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

“我聽人說,他最多隻能活半年……這是不是真的?”

阿離又是一愣。

他原本還在心裏掂量著,這話要不要告訴魏思音,卻沒想到她已經知道了。

魏思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她攥緊拳頭,一拳打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桌子上現出深深的裂紋。

阿離看得心驚動魄。

這中原的女人,真是彪悍呐。

“他之前私下和你見麵時,你已經看過他的情況了吧?你有多少把握把他治好?”魏思音沉聲問。

阿離沉默了半晌才道:

“三成。”

這還是他往多裏說了。

要是保守地說,其實隻有一兩成。

三成。

魏思音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沉著眼眸問,“若是我把他找回來,你在他和我身上再係上同心絲呢?”

阿離又沉默了許久,才道:

“我手裏隻有一根蛛絲,用過一次就不能再用了。”

所以,上次解開同心絲後,那根蛛絲就已經廢了。

魏思音心裏震顫。

她原本還存了希望,隻要她願意把一半壽命分給淩寒,他們還能廝守個二三十年……

但現在,竟是連這樣的希望都被奪去。

“不過,隻要公主能把淩督公帶回來,我願以南羌巫醫的名義發誓,竭盡所學全力以赴為他療傷。”阿離拍著胸脯道,“雖說不敢保證完全把他治好,但肯定讓他活得比半年久,這絕對沒問題。”

魏思音聽了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她愛的人,明明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華,卻隻能活得比半年要久。

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與其坐在這裏傷懷,不如像阿離說的那樣,全力以赴。

為了她和他的未來。

“想要找到淩寒,光靠鬼麵衛漫無目的地去宮外找人,那是不可能的。”

魏思音沉思了半晌後,目光篤定:

“淩寒出宮,必然也是有他的事要做。他的目標,很可能就是福安。”

而她以肉身蓮為餌,要吊出福安的人。

也就是說,福安的人出現時,淩寒也有可能會現身。

這是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