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寒輕輕俯下身,一塊玉佩恰到好處地從他袖口滑落。
德妃看到那枚玉佩,雙眸震顫不已。
“德妃娘娘,想必你還認得它吧?”
男人的聲音湊在她耳邊,清幽縹緲,好似一陣風,如那些縈繞在她心頭多年的往事般轉眼就會散去。
可是,留在她心中的痕跡卻已烙印進魂魄,無論如何都抹不去。
德妃盯著玉佩許久,才緩緩伸出手,指尖微顫著觸及,又像被燙到般很快縮了回去。
她抬頭紅著眼眸逼問他:
“魏思音找到他了?你們把他怎麽樣了?你說話,說話啊!”
直至此時,她身上端莊優雅的氣質終於**然無存,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歇斯底裏。
淩寒收起玉佩,神情淡淡,“沒怎麽樣,隻是……”
他故意頓住片刻,德妃緊抿著唇,看他的眼神瘋狂又絕望。
“隻是,就算我們公主容得下這個秘密,皇上和太後娘娘也容不下。他,早晚都要死的。”
德妃神色一變,剛才滿臉的凶狠癲狂又轉為無助和惶恐,她拉住淩寒的衣襟,放下身段淚流滿麵地哀求道:
“大長公主要本宮做什麽,本宮都可以做。隻求她放過本宮的孩子,他是本宮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了……”
淩寒冷淡地垂著眼眸,並不言語。
德妃心一狠後厲聲道:
“魏思音發現了這個秘密,卻沒有去皇上和太後麵前揭發,這說明在她心裏,我還有點用,值得她派你來見我,不是嗎?”
淩寒嘴角微揚。
他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尤其是像德妃這樣被命運毒打過,聞琴弦便能知雅意,還十分拎得清自己斤兩的真聰明人。
德妃見麵前的內侍隻是嘴角含笑,卻仍然不回答她,眸光流轉後她壓低聲音:
“魏思音究竟想要什麽?有什麽,是我能給的?”
淩寒終於開了口,仍是漫不經心般的調子,語氣裏透著慵懶:
“娘娘猜呢?”
德妃看著他那遊刃有餘貓戲弄老鼠般的姿態,恨得牙癢癢,可卻隻能壓抑著心頭怒火,順著他的話猜道:
“她想從我這兒得到的,並不是整垮福安。”
福安如今也算是窮途末路,她身為世上極少數知道他青春不老秘密的知情人,很清楚他沒了肉身蓮後的下場,就是遭受反噬,在短時間內極速衰老,最終耗盡心血精氣而死。
而肉身蓮在魏思音手裏。
所以魏思音若是想讓福安死,根本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讓人看緊了肉身蓮,就能把福安活活熬死。
淩寒朝她露出無情的笑意:
“沒錯,如果隻是對付福安,公主殿下根本不需要從你嘴裏知道什麽。”
德妃看著他那雙殘忍卻又莫名能蠱惑人心的眼,忽然心頭一顫。
她坐直了身子,竟是笑了出來:
“本宮明白了。魏思音想要的,是淩寒。她想從我嘴裏知道更多事,用這個當籌碼去向福安換回淩寒。”
她笑著笑著,卻又有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下,“真沒想到啊,絕頂聰明不可一世的大長公主,居然也和本宮一樣,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
淩寒眼裏閃爍著冷光,沉聲道:
“她不是你。”
德妃笑得譏諷,目光卻悲哀,“你們男人當然永遠都不會明白女子的癡情。即便是你們這些淨了身的閹人,眼裏也隻有權勢和錢財,可無論是地位多尊貴的女子,終究都舍棄不了那虛無縹緲的所謂情愛。
為了心愛的人,我們可以飛蛾撲火付出一切,甚至不惜舍棄大好前程。
就像魏思音,她深受皇寵又有手段計謀,明明已貴為大長公主,手掌監國權柄,連她的兄弟們都望塵莫及。可這樣位高權重的她心裏,想的竟然也隻是一個男人。
甚至那個男人背叛了她,拋棄了她,她也做不到斬斷舊情。
為了把這樣一個負心漢帶回身邊,她不惜拿出昂貴的籌碼去和福安做交易,真是可憐可歎可悲。”
被她稱為“負心漢”的淩寒,內心不屑一顧。
魏思音和她豈是能相提並論的?
她當年愛的男人是個渣渣,他淩寒就也一樣渣了?
他家公主是重情義,但絕不是為了虛無縹緲的所謂情愛就舍棄了自我。
她是他見過最堅強聰明的女人,終將要展翅飛到最高處的鳳凰,也正是她強大到閃閃發光的自我吸引著他,讓他做了那甘願撲火的飛蛾。
而他給她的愛,不是自私的占有和利用,而是成全與奉獻。
她不會為他犧牲大好前程,他也不用她去犧牲,因為他就是她奔赴前程時手上那把開路的刀。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所向披靡。
這樣的羈絆和情感,怎輪得到外人去評判?
“你自己或許真的可憐可歎可悲,可你沒資格去評判她。”
淩寒語氣森然,淩厲的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刀,直直插入德妃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她會站在日光下,站在高台上,萬眾矚目,風光無限。
而你,即使機關算盡,也不過是心裏藏著秘密,惶惶不可終日的階下囚。
那些為了心愛之人勇敢獻身付出一切,卻所遇非良人被無情辜負的女子確實可歎可悲,可你並不是她們之中的一員。”
德妃怔怔地看著他,眼裏諸多複雜情緒千變萬化,最後她卻低笑了一聲。
“本宮是比不上魏思音,可比起那些天真愚蠢,當真被男人謊言所騙的女子,還是強了許多。”
她沒能生在皇家,沒有一個寵愛她勝過兒子的父皇,沒有大權在握卻給予她真心疼愛的祖母,更沒有富可敵國給她諸多財力支持的母族。
她隻是普通的世家女,雖然娘家門第還算高讓她得以嫁入宮闈,可她注定不能像魏思音那般以女子之身掌權,公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