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朝他笑得明豔不可方物,若不是有殿外伺候的宮人在場,她早就衝上去拉他的手。而她明亮的眸子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了好幾遍,確認了他並未受半點皮外傷時,才真的放下心來。
淩寒仿若被她灼熱的眸光燙到,沉默著偏過頭看向別處。
魏思音卻毫不在意地拽著他的衣袖,把他拉進了殿內。
“那奴婢也去外麵等。”
根本無需她吩咐,綠漪就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不忘把殿門關上,又讓其他宮人退下,隻留自己一人在外麵,為的就是給魏思音和淩寒說私房話的機會。
偌大寢殿內隻剩魏思音和淩寒兩人。
淩寒等著她問他事情辦得怎麽樣,卻聽她道,“怎麽這麽久才回來?我剛才擔心得要死了,就怕是我托大讓顧氏的人傷了你……”
“我沒事。”
“當真一點傷都沒受?”
剛才雖然親眼確認過,但魏思音又怕是她眼力不好,他受了內傷她也看不出來,細細地追問下,直到他一臉無奈地說了好幾遍,他真的一點傷都沒受,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氣。
然後淩寒就見她揚起下巴顧盼生輝,一臉驕傲道:
“我家淩內侍出手,那些江湖宵小隻有被你踩在腳底下的份!”
她這副傻裏傻氣興高采烈的樣子,著實不像是裝出來的。
淩寒看著她,真的看不懂她了。
他出宮去濟世堂的路上,還以為今夜的事是她配合顧沅設下的局。他有心將計就計,最後在顧沅最不猝不及防之時,給那爛到骨子裏的偽君子一點顏色看看。
於是他確定了身後並無人跟蹤之後,先去和他義父的人暗中見了麵,然後從中挑了十來個輕功卓絕的暗衛,又拿上了特製的燃料,再從他派去監視濟世堂的暗探嘴裏得知此地周圍的“影子”分布後,在短時間內製定了滴水不漏的詳細計劃,才帶人去了濟世堂。
他帶去的每一個人都是來去如鬼神的高手,而顧沅找來的那些江湖殺手雖然武功也不差,可比起這些經受過嚴苛訓練,不知聯手執行過多少暗殺任務的鷹犬來卻相差甚遠。
而他又事先摸清了影子的所有站位,專挑死角潛入濟世堂,自然在他們毫無察覺之時就丟下燃料燒起大火。
那神醫也毫不意外地落入了他的人手裏。
知道神醫會用毒,所以他根本不給對方使詐的機會,還沒照麵就用石子將人打暈,待那神醫醒來後已經被封住全身大穴,動彈不得地關在了不見天日的暗牢裏。
一切都萬分順利,唯一讓他感到不對勁的是,顧沅居然放心隻讓那些下三爛的江湖殺手來盯著他,並未派出顧氏豢養的那些真正稱得上高手的死士。
顧沅當真就蠢到如此低估了他的本事,以為這樣就能困住他?
而且從現場那些影子的反應來看,這群人也絕不像是提前得知了他會來。
他們出乎他意料的鬆散懈怠,若是他想讓他們死,他們今夜人頭都得落地。
若說這是顧沅針對他的一場設伏,那真是失敗至極。
淩寒雖然極其憎惡顧沅,但他深知顧沅有多虛偽就有多狡詐,不可能如此大意。
除非今夜顧沅根本就沒在濟世堂設伏,魏思音命他去找東西,也根本就不是想誘他入甕。
而且他也確實在濟世堂的內堂和藥庫裏,找到了神醫弄毒的罪證。
就憑這些東西的分量,已經足以在禦前揭開神醫的真麵目。
這麽看,魏思音竟像是真的在追查真相。
“淩寒,你這麽盯著我看幹嘛?”
魏思音被他看得臉頰染上緋燦紅暈,她羞澀又大膽地踮起腳尖,把她俏生生的小臉又朝他湊得近了些,眼裏泛著瀲灩水光,嬌聲問,“我好看嗎?”
淩寒猛地回神,往後急退一步。
魏思音不甘心地又湊上去,“你躲著我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淩寒麵無表情道:
“公主是不會吃了奴才,但您有時候比要吃了奴才更可怕。”
魏思音瞬感委屈。
她這麽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娘子,怎麽被他說得跟母夜叉似的?
眼見她小嘴一撇又要和他作,淩寒是真怕了她,趕緊岔開話題:
“公主,您就不問問您吩咐奴才辦的事,奴才辦得怎麽樣了?”
魏思音坐下來,百無聊賴地掰著自己手指。
“還能怎麽樣?就憑你的傲氣,要是事情沒辦好,你絕不會這麽大搖大擺地回來見我。”
淩寒聽到她的語氣,嗤笑一聲,“公主倒是了解奴才,怪不得您這麽放心,問都不問一句。奴才還當您是真的關心奴才的身子,勝過關心濟世堂呢。”
聞言,魏思音猛地抬頭,眸子又亮了起來,“你在乎我關不關心你!”
淩寒不吭聲,她卻跟打了雞血似的起身走來攥住他的手,“我是真的關心你。我要揭開神醫的真麵目就是為了你,你以後就知道了。”
他輕輕掙了一下沒掙開,就也由她去了。
這世上最難辨的就是真情假意,有些萬萬不能當真的話,卻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之後銘記於心百轉千回,再也忘不掉,最後隻能爛在心底。
以至於他這樣一個男人,竟然也都怕了。
怕去探究她巧言令色下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