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秒鍾,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直撞腦門,刺激到了某根神經,無數個畫麵在腦海中匯聚堆積,漸漸地連接成一幕幕場景。
噩夢渲染,變得清晰。
江徽看見了湮沒在人群中的那張臉。
她與柳茹歸的模樣重合。
江徽怎麽也沒想到,莊閑雲和柳茹歸是舊相識。
並且施暴的慫恿者同樣是她。
這段記憶封存在莊閑雲的身體裏很久,連同她自己節奏都慢了很多拍,莊閑雲曾經真心待她,但她卻心懷不軌,當麵一套背地一套。
她接近莊閑雲目的本就不純。
“竟然真的是你。”
她咬緊牙關,忿忿不平。
柳茹歸見她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眼中暴露出了血絲,因為太過用力導致指骨泛白,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肉裏。
她愣了一瞬,緊接著笑得張狂。
“想起來了?”
其實,在去往莊家的路途中,她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莊閑雲這個病秧子會認出來她,不過在此之前她打聽過,莊閑雲因為病情淡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所以,別墅見到她的第一眼,柳茹歸就知道她是真的忘了自己。
去了一趟莊家,什麽也沒撈到,還被趕了出來。
她都懷疑是不是莊閑雲故意的,就等著這一步呢。
“莊閑雲,很累吧?”
“什麽?”江徽沒反應過來。
“裝了這麽久,還真是對得起你的姓氏。”
說到這兒,江徽才理解。
她冷靜自持,字字句句頓道。
“為什麽這麽做?你知不知道...”
江徽情緒太應激,險些把實話全都說了出去,還好理智收攏,及時掐尾。
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放聲大笑,隨即停了下來,對她說:“莊閑雲,你和你爸爸一樣,實在是太假了。”
她不明白,這跟莊重石有什麽關係?
“來日方長,你會明白。”
她說完,揚長而去。
慕奶奶還打算跟著她,莊閑雲連忙去拉,靜靜地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
這麽看來,柳茹歸的目標不是慕奶奶,那她出現在這兒做什麽?
江徽領著慕奶奶回了家中,這才想起來,她忘記與慕野鶴講一聲了,想來他一定很著急,剛給他發完消息,奶奶就鬧著要吃糖。
她輕輕牽住江徽的袖子,一下又一下的晃**,江徽摸了摸口袋,沒有一顆糖果。
她忘了,恢複身份後,她就不再保有吃糖的習慣。
想著出去一趟購買的,但一時半會也離不開老人身邊,她蹲下身來,耐心的對老人說教。
“奶奶,現在沒有糖果,等慕野鶴回來了,我讓他給您帶,好不好?”
老人癟嘴,固執地衝進了裏屋,傳來哐當作響的聲音,江徽不放心,跟上前去,結果就看到她翻到了一個鐵皮盒子。
她打開來,精準地拿出了一袋包裝完好的水果糖。
“看!”
老人就像個三歲的孩童,興致衝衝地捂在懷裏,她並沒有撕開包裝,嘴裏碎碎念道:“這是鶴鶴的寶貝...留給鶴鶴,不能吃。”
江徽眯了眯眼,覺得這包糖果有點眼熟,再仔細一看,才記起來,是她成為莊閑雲的時日裏,慕野鶴生氣,她隻身前來找他,為了哄好他,她買了一包糖果。
這件事,江徽幾乎早就忘了。
而他,卻小心翼翼的保存好,放在了鐵盒中。
再低頭瞧,鐵皮盒裏還被翻出了幾個藥盒,放在淩亂的桌子上十分突兀。
她怔了一下,被什麽東西敲擊著。
江徽拿起那幾盒藥,在看清了上麵的字樣後,答案一瞬間確立。
是她當初為了這幾盒藥而義無反顧的赴約,那時的她局限在莊閑雲的領域中,也是她當時做過的最大膽、最衝動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在想什麽呢?
她滿心想的都是慕野鶴。
他不想他失望,不想他難過,不想他為了生活而累得四處奔波。
更何況,那些藥對他很重要。
所以,她沒想過那麽多。
當時的心境和心情統統都回歸,江徽心跳很快,連手指都為之輕顫,被她深深埋起的念想,這一刻都破土而出,再也瞞不住。
這個騙子。
他不是說過期了,已經扔了嗎?
“鶴鶴回來啦!”
慕奶奶指著她身後,大聲喊道。
這一次,江徽清楚的聽見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咯噔一聲,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她猛地回身,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一切都明了,內心終於有了確切的答案。
江徽將所有都拋之腦後,再也抑製不住滿腔情意,大步上前,撲在了他懷裏,就像兩天前的那個夜晚。
她脫離現實,遊離在悔恨和厭棄之中,他突然出現,就和綻放在黑夜中的煙火一樣,照亮了她分明的靈魂。
慕野鶴身體一僵,兩顆炙熱而鮮活的心髒緊緊貼合,像兩個漂泊孤魂,尋找到彼此,相擁汲取暖意。
她蹭了蹭他的胸膛,眼角有淚意,慕野鶴溫度滾燙,但她的淚水是涼的。
“慕野鶴。”
她一遍一遍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原來,她每次喊這個名字都是飽含了很多情愫。
就連她都不曾察覺。
“...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她也不清楚究竟針對的是什麽事。
如果她是莊閑雲,那她可以勇敢的去表達愛意,因為她肩上不曾背負那麽多東西。
可她偏偏不是。
她是江徽。
她知道自己的命運該是怎麽樣的,她必須遵守規則,不該逾距。
江徽是應該和白庭在一起的,她應該喜歡的人是白庭,所以不該對這個時代,以及對這個時代的人有太多的留戀。
終有一天,她會離開。
她克製自己,不讓自己越過那條界限,可感情並非是她能掌控的。
這種情緒一直折磨她,令她變得行為舉止異常,內心矛盾又複雜,直到抱住他的那一秒鍾,全都心安。
“慕野鶴。”
她仰頭,淚流滿麵。
“我想陪著你一起長大。”
這句話對慕野鶴來說是巨大的衝擊,大腦似乎一瞬間宕機了,空白一片。
“你...說什麽?”
他怕自己聽錯了。
“我說,別害怕,你有我。”
不論將來,不談以後,此刻,我在,就夠。
救他是使命。
但。
愛你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