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逼仄的空間裏周圍一片漆黑,就連空氣都十分稀薄,江徽全身都在冒著冷汗,她拉開一條縫隙窺望外麵,在聽到動靜之後又立即關上。
“孟小姐。”
有人恭敬的稱呼一聲。
孟靜嫻頷首,他們幫忙開了門,進去後才發現到處一片狼藉,空無一人,江徽見來人是她,敞開衣櫥邁出去。
“嫻...”
她喜出望外,可剛一開口,又忽然覺得失態了,她緊張兮兮的,沒再敢說下去。
孟靜嫻抬腿越過地板上的雜亂,將保溫杯放在桌子上,一邊擰開蓋子,一邊對她說道。
“聽說你已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我帶了點粥,你過來喝些吧。”
愣了幾秒鍾,江徽還是走到餐桌前,坐下。
孟靜嫻倒出粥,裏麵傳來一股濃重的藥味,似乎想到了什麽,但總歸又什麽都沒說,江徽低頭默默喝著,她卻笑了。
“你心裏明明有疑惑,為什麽不說出來呢?”
“我...”
她知道,這是藥膳。
莊閑雲常喝的。
“江徽?十年前,你說你叫江徽。”
“...是。”
“真離奇。”
孟靜嫻嗤笑一聲,她低垂著腦袋,喉間哽咽,又酸又澀。
是她悄無聲息的代替了莊閑雲,欺瞞了所有人,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利用她的身份和便利達到自己目的。
這一件件、一樁樁算下來,江徽連自己都痛恨自己。
倏地,一個擁抱猝不及防地將她的思緒罩住,江徽硬生生愣住,不敢動彈,她僵硬地挪動了一下腦袋,耳邊是她的抽泣聲。
她在哭。
孟靜嫻緊緊地擁住她,放聲痛哭。
這麽些年,她一直活在懊悔中。
如果當初,她能夠聽勸,離徐圖之遠一點...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雲雲是不是就不會死?
縱使這個人不是雲雲,但起碼她不會徹徹底底的離開自己。
年少的她太過驕縱,拉不下臉來給任何人低頭,導致一次次錯誤,她不該那麽頑固的。
直到她看到雲雲生前的日記,孟靜嫻才突然明白。
是她錯了。
莊閑雲並不怪罪江徽霸占了她的身體,反倒心懷感激,也很開心。
有一個人真正的理解她了,也終於有人真正意義上走進她內心。
同時,她也得到了解脫。
也是江徽的到來為她生命的最後一刻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結尾添了一個句號。
她死而無憾。
這一刻,她抱著江徽,哭了很久。
慕野鶴一下飛機,就接到了曾宇軒的電話,他似乎還在睡覺,說話間都有氣無力的,跟快要死了的人一樣。
他在酒吧玩了一個通宵,手機早就不知道丟哪裏去了,回到家之後倒頭就睡,在這期間他都沒有打開過手機。
“我讓你接人,你接到了嗎?”
他走得很快,每一步都沉穩有力,語氣嚴肅而又認真。
曾宇軒剛醒,迷迷糊糊的,人還不在狀態。
“...什麽接人?”
話落,慕野鶴驀然頓住前行的步伐,回來途中胸腔內一直憋著一股怒氣,這時就因為這句話徹底噴發。
“你沒去接她?”
“不是...她說不讓我接送,而且你那邊也沒消息。”
到最後,曾宇軒越說下去越沒有了底氣,說話時聲音也愈來愈弱。
“...我以為你把她接去你那兒了呢。”
曾宇軒是**不正經,可慕野鶴沒想到竟然會不靠譜到這種地步,連這麽一點兒小事都辦不好。
他冷峻的黑眸裏浮現一抹慍怒,周遭的氣溫壓得極低,還沒發作,又一個電話進來了,轉接聽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聲音,怒火生生被撲滅。
“喂?慕野鶴。”
“慕野鶴,你在嗎?”
“喂?”
他愣了一會兒,對方一直在呼喚他,終於開口回應。
“我在。”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了。
時間長到湮沒了過去的種種。
“...你放心,我沒事。”
江徽在電話的另一頭給他報平安,希望他能夠冷靜下來。
“這不是你的號碼,你在哪?”
他語氣焦灼迫切。
在另外一邊,江徽看了看孟靜嫻,如實跟他說道。
“我...我在徐圖之這兒。”
“但不過你放心,我沒事,你千萬別衝動,有靜嫻在,我不會有事情的。”
江徽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最後一句拔高了聲音,突出重點,提醒他。
可慕野鶴根本不能冷靜,他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過去殺了他。
“徽徽...”
他溫柔而又克製的喊著她真正的名字。
“我不想再失去你。”
聞聲,江徽頓了頓,忽而笑了。
“不會的。”
她輕聲撫慰他,像輕風細雨滋潤他的幹涸枯竭的心脈。
“慕野鶴,你要相信我,不會的。”
江徽說出這句話,所有的真相都昭然若揭。
他們不必明說,也能心意相通。
兩人敘事完之後,孟靜嫻還有話想問慕野鶴。
“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會有事的。”
孟靜嫻再次給他打了一次鎮定劑,都是十年老友了,孟靜嫻知道慕野鶴是怎樣的人。
當年她被殘害,慕野鶴差點變成了一個瘋子。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為了讓她平安,他再出格的事情也能幹出來。
慕野鶴和徐圖之本來就水火不容,兩個人都站在對立麵的極端點上,要想割斷這一層表麵平和簡直是輕而易舉的。
“我們密謀到這一步很艱辛,千萬冷靜。行嗎?”
就差一點點,他們就可以扳倒徐圖之。
“我知道。”
他沉聲,答道。
“有人來了,我們隨時保持聯係。”
她們迅速掛斷了電話,慕野鶴握著手機,一個人沉悶了很久。
十年前,下著大雨,她躺在泥濘街巷裏,衣不蔽體,遍身傷痕,觸目驚心,砸下來的雨珠衝刷洗滌了她身上的汙垢和鮮血。
她麵色慘白,已經沒了氣息,手臂伸得直,就差一點點就夠到了手機。
這一幕循環在腦海裏播放。
他痛苦地蹲下,沉溺在過去的悔恨中,出不來。
或許,在那個時候她很想給他打電話,可是最終還是來不及了。
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會再讓悲劇重演,即便要他付出多麽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