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陽中學，諸如此類拿慕野鶴當笑柄的人有很多，大到高三年級小到高一新生，他們從踏進崇陽的校門開始就總會時不時聽到有關於慕野鶴的傳言。
他們都覺得慕野鶴和自己不是一個檔次的，他們都覺得慕野鶴很髒。
慕野鶴不僅是一個罪犯行凶時遺留下來的最好證據，還是個成天在垃圾堆裏待著的野種。
不過即便是這樣那又如何？
當事人對這些言論持有的隻有冷眼。
慕野鶴在意的東西很少，少到其它事情和物都分取不了他的注意，況且他每天都很忙，忙到無暇顧及這些無聊話題。
站在旁邊的男同學嘲笑著挑起話頭，引得其他同學也紛紛一眾樂了。
“慕野鶴。”
聞聲，在場的所有人都頓住，不約而同的轉過身投去一道道目光。
慕野鶴也抬眸看了過去，清清冷冷的沒有分毫情緒。
隻見對麵站著一個少女，莊閑雲把方才弄濕的褲子換了下來，她穿著一條及膝校裙，紮著一個高馬尾，白皙嬌嫩的臉頰因怒意而帶著酡紅。
她長得很精致，像個瓷娃娃，陽光灑下來好似為她鋪了一層柔和的金光。
就像是神明庇佑眷顧的少女。
一想到這，慕野鶴腦子裏忽地閃現昨晚。
那個奔他而來的身影。
思緒及時被掐掉，慕野鶴重新收回視線，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莊閑雲朝他們走了過來，這時小賣部也已經把水送過來了，他們把這箱水放在了莊閑雲的腳邊，打了個招呼後就走了。
高二一班幾個好奇心重的男同學偷偷摸摸討論什麽，莊閑雲對著那個嘴碎的男生斜斜送過去一記眼神。
那個男生估摸著也心虛，低著腦袋不敢去看莊閑雲。
“大家都辛苦了吧？我請大家喝水。”
莊閑雲揚著微笑，雙手附後，特別招人憐愛。
聽說有免費的水喝，高二一班的同學們也不客氣的湊過來拿水，說不渴那是假的，除了一下午的草，不累死也要渴死。
見同班同學都領到了水，剛剛那位帶頭嘲諷慕野鶴的男生也有些蠢蠢欲動，他舔著幹澀的唇沒走幾步，就被人推了回去。
莊閑雲笑著對他。
“不好意思啊同學，我的水太純淨了，經不起你的玷汙。”
說完，其他人都看了過來，那位男同學瞬間麵紅耳赤，覺著有點難堪，小聲說了句“誰稀罕”就逃離了這裏。
見他慌慌張張逃跑的模樣，莊閑雲這才覺得解氣。
同學們領取完水後，莊閑雲呼籲大家水喝完了瓶子不要扔掉，放在角落裏堆著，她等會會來處理掉的。
然後，她從箱子裏抽出一瓶水，步子不停的邁向了慕野鶴。
學生宿舍樓後雜草叢生，垃圾成堆，他們辛苦了一下午也隻處理了一半。
莊閑雲一步步越過比肩高的雜草，艱難的站定在慕野鶴跟前，把水遞給了他。
“慕野鶴，給。”
慕野鶴沒伸手接，目光反而停留在那雙筆直纖細的小腿上。
大冬天的，她穿裙子沒穿褲襪。
沒多久，他移開視線，冷聲拒絕。
“我不渴。”
他沒去問為什麽要請他們班的人喝水，他覺得反正和自己沒關係。
她向來喜歡當個大冤種。
“咦，慕野鶴。”
莊閑雲一眼認出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大驚道，“這不是那天晚上你丟掉的外套嘛？”
他不是不要嘛。
怎麽從她家裏重新拿回去了？
她剛說完，慕野鶴便當著她的麵拉開拉鏈，這個舉動莊閑雲有點傻眼了，雙頰爬上了兩抹紅暈。
隻見慕野鶴把外套扔在她身上，一下子就罩住了莊閑雲的小腦瓜子。
“不要了。”
“還給你。”
莊閑雲伸手扒拉下來，然後遞還給他，認真的說。
“你穿著吧，冷。”
慕野鶴涼涼的掃了眼她光著的一雙腿，見她沒領悟，也不想多費口舌說什麽。
於是便撂下了一句。
“隨便你。”
莊閑雲乖乖抱著他的衣服，才想起什麽，從兜裏掏出一副還包裝著的手套送到他麵前。
“慕野鶴，送給你。”
小姑娘滿滿的真心實意，笑容擴大，懷著幾分期待的小心情。
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副黑色手套，他在小賣部那見過，也清楚價格不便宜。
他手上戴著的白手套已經磨出好幾個洞了，還有洗不掉的汙漬，但他也沒舍得花錢換新的。
一來是浪費錢，二來是覺得沒必要。
盯著她一次次送過來的東西，慕野鶴怔了下，半晌，他問。
“這算什麽？”
“賄賂。”
莊閑雲眨巴著一雙幹淨純粹的眼睛，“行不行？”
“不行。”
他當機立斷拒絕得很幹脆。
“慕野鶴，求求你了，幫我補習吧。”
她說著就上手去拉他的袖子，大膽而又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慕野鶴感冒還沒好全，耳邊又嗡嗡直響，他有點招架不住，終究放緩了聲音，透著幾分疲憊。
“收回去吧，我很忙。”
他拒絕得已經很直白了，可惜她總不聽勸。
“沒關係，我幫你。”
小姑娘不由分說的奪過他手上的夾子，然後有模有樣學著他在草叢裏撿空瓶罐，撿到了還十分高興的夾回來，步履緩慢的艱難穿梭，走到他身後放在簍子裏，以此往複。
慕野鶴佇立在原地，看著她樂不思蜀的傻樣。
別人都捂著鼻子哀嚎著不想靠近，而她似乎不嫌棄這地方又髒又亂又臭，臉上還洋溢著爛漫笑容。
這個笑容有點耀眼。
慕野鶴不想承認，隻認為有點蠢。
幾趟下來，小姑娘的雙腿都被草劃出了十幾道紅痕，但她沒有注意。
慕野鶴抽回了她手上的夾子，斥道：“行了，回去吧。”
“沒事兒...”
莊閑雲笑著，還想說什麽來著，就被眼前人一記冷眼重新把話咽了回去。
“那...那我出去等你。”
莊閑雲縮著腦袋，指了指外頭。
慕野鶴不高興了，她知道。
所以隻能退其次求進。
兩個小時候，高二一班齊心協力把垃圾和雜草都處理完了。
等慕野鶴再出來了的時候，就見到她在往尿素袋裏裝空瓶子。
小姑娘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水，雙腿上還有方才被雜草刮傷的痕跡沒有消掉。
待她把空瓶子裝完，抬頭就看到了她，然後倏然笑了。
她完全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朝他揮手，那聲“慕野鶴”喊得他有一刻心神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