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迎著午後暖陽,揮手踩著小碎步向他而來,此刻慕野鶴胸腔內的那顆心髒,隨著她的漸漸接近正鏗鏘有力的加快跳動。
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勁,忙按住心口,像是怕讓她聽見。
“慕野鶴,雜草都除光了嗎?”
莊閑雲聲音溫軟溫軟的,特別是在喊他名字的時候,尾音上揚,令他心神忍不住顫了顫。
他故作鎮定,點頭。
見大家都處理完準備收工了,莊閑雲指著身後她裝滿的一大袋空瓶子。
“慕野鶴,那些瓶子我都給你裝好啦。”
他可以拿過去賣錢了。
她請高二一班的同學喝水,不為自己,隻希望他們能對慕野鶴好點,不要在他的背後說他的壞話。
不是一句話是這麽說的嗎。
拿人手短,吃人手軟。
而且喝完水的瓶子還可以拿來給慕野鶴換錢。
循著她指過去的方向,慕野鶴看到一大鼓鼓當當尿素袋立在牆壁上,再回過頭來看她,她小巧精致的臉上還沾上了點灰塵,卻還傻傻的對他笑。
他下意識想幫她擦幹淨,又想到他的手摸過垃圾也不幹淨,於是又縮了回去。
慕野鶴歎了聲氣。
“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
他承受不起她一個尊貴的大小姐為他一個野種而在垃圾堆裏挑垃圾。
隨著他的話落下,莊閑雲眼裏的零碎星光一點點黯淡下去,然後聳拉下腦袋,有點喪氣。
見她如此,慕野鶴內心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一根針輕輕紮了幾下,有些密密麻麻的酥癢難耐。
年少開始,最疼痛的感覺都經受過,然而這又酥又麻又疼的感受是他從未有過的。
他盯著她的發梢,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補習的事...我會考慮的。”
話落,莊閑雲猛地抬起頭,一雙眼裏的星光重新因為他的話而點燃。
“慕野鶴,你真好。”
她對他露出一個美好燦爛的笑容,語氣溢出連她自己都未發覺的撒嬌。
即便如此,莊閑雲還是賴著不肯走,慕野鶴沒管她,但也沒讓她幫忙。於是她隻好乖乖聽話一蹦一跳跟在他身後。
兩個人一同把收集起來的瓶罐拉走,途徑教學樓時,孟閔均和幾個兄弟剛好下樓,便撞見了這一幕。
孟閔均扶著扶梯把手,看著他們一起離去的背影,直接愣在那。
他身邊的兄弟用手背拍了拍孟閔均的肩膀,半開玩笑道。
“要不要兄弟幾個幫你教育一下這個姓慕的?”
說話的男生個子挺高,他穿著一身球衣,手裏還不停把玩轉著籃球。
孟閔均睨了他一眼,順帶警告。
“別胡來。”
嚴炎嘴裏不停的嚼著口香糖,笑著打趣。
“老子才跟他打,一男的長得柔柔弱弱的,沒勁。”
他對這個叫慕野鶴的男生有點印象。
不就是高二年級第一常駐選手嗎?
不僅如此,他身上貌似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說是不為人知的故事,每次回學校身上都弄得一大塊血跡。
“你家丫頭看上去還挺喜歡那小子的。”嚴炎說著,又想到了什麽,好死不死的在孟閔均麵前提了一嘴。
“上次我見你們僵持不下,就隨手扔了球過去,沒想到那丫頭還為他擋了下去。”
嚴炎嘴邊還嘖嘖嘖不停,孟閔均的臉色卻是拉了下來,朝他飆過去一個冷刀子,連說話的聲音都肅然不少。
“你說什麽?”
“我說...”
不等嚴炎再重複一遍,下一刻孟閔均直接上手搶走了他懷裏的球,力度加重狠狠的砸在他胸膛上。
嚴炎都懵了。
“孟閔均,你他娘的發什麽瘋?”
孟閔均指著他鼻梁,語氣冰冷。
“你該慶幸她沒什麽事。”
撂下這句話,孟閔均朝著反方向揚長而去,嚴炎口頭上還罵個不休。
莊閑雲和慕野鶴沒待多久,就被七班的人叫了回去,原因是她自己那邊地還沒掃完,當著慕野鶴的麵揭穿,莊閑雲覺得羞澀,她撓了撓後腦勺,在他涼颼颼的注視下溜走了。
學校小賣部有回收廢品的地方,慕野鶴的後背已經被汗水侵染了,發梢上滴落著幾顆汗珠,他拖著一大袋廢品稱了重,換來了二十九八毛錢。
他捏著這些零零散散的錢仔細的數了幾遍,想到了什麽,又從中抽出二十,分別放在了左右兩個褲兜裏,正要抬腳離開,不巧的聽見了幾個女生的談話。
“那個姓莊的賤人最好不要讓我逮到第二次,要不然看我怎麽扇她巴掌。”
“巧巧,你跟那個病秧子較量什麽勁啊。”
“對啊,她有心髒病,萬一哪個心髒病複發猝死了,那承擔責任的不就是我們了?”
聽到這,慕野鶴才完全了解到她確實是有先天性心髒病,上次被張俊明一折騰,險些釀成大禍。
慕野鶴突然記起來,上次他帶著她逃跑,她臉色明顯蒼白,有氣無力的。
原來不是矯情,而是真的劇烈不能運動。
一觸到這個點,慕野鶴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緊接著,那幾個女生的討論更加激烈了。
“那個傻逼玩意早晚要死的話,還不如早點。倒黴的是,今天下午和她一起拎水,我不過是沒什麽力氣了不小心鬆了手,她居然還敢潑我一身的水。”
“呀,沒想到她看上去柔柔弱弱,人畜無害的樣子,原來這麽猛,果然人還是不能看表麵。”
這麽一說,又解答了慕野鶴的疑惑。
她今天下午為什麽穿著裙子,天氣這麽冷連褲襪都沒有穿,一雙筆直的腿都被凍紅了,還因此被雜草刮出了十幾道細痕。
竟然是她們給那個傻子擺了一道。
“喂。”
見她們買完水就要走,慕野鶴叫住她們。
幾個女生回首,就見一個髒兮兮的男生站在她們不遠處。
慕野鶴今天沒有穿校服,而且他就站在捆了好幾箱的廢品邊上,她們誤以為是來學校收廢品的人。
不是什麽要緊人物。
於是,幾個女生態度囂張。
“你誰啊?”
慕野鶴並不回答她們的話,他走近一步,指著中間的女生,反而問了句。
“是你把水潑在莊閑雲身上的?”
少年語氣一沉,嗓子裏緩緩發出的聲音喑啞而冷冽,如同從深遠的地方而傳來,他滿身戾氣,一雙鷹隼的眼眸裹挾了一股陰鬱氣息,氣壓低得令人窒息。
幾個女生呼吸一窒,像是下了什麽詛咒,一時之間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