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覆蓋住整座城市,今夜無月無星,窺不見一丁點光線,除了頭頂上那盞忽閃忽滅的路燈。

話落,兩人倏地沉默下來,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有的隻是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鼓動樹葉沙沙作響。

莊閑雲慌亂成一片,開始自亂陣腳,她忐忑不安地攪動手指,說話都跟著顫抖了幾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我隻是想幫你。”

她俯身九十度鞠躬彎腰,鄭重的向他道歉,低頭一刹那,眼眶酸澀泛紅。

這種話,慕野鶴不知道聽過多少類似的了。

可是,他需要嗎?

從小到大,他都是這麽一個人過來的,早已經成了習慣,突然有人插手他的事。他隻會覺得被冒犯了。

在這一刻,慕野鶴忽然想起來運動會那天,於巧巧把她一個人鎖在器材室那件事,既然她選擇了對他隱瞞又憑什麽自作主張來管他的事?

她明明已經見識過張俊明的危險性,為什麽還要去自投羅網?

怎麽可以有人這麽自以為是。

這一個月以來鬱結在心底的氣憤像是終於有了發泄口,再也壓製不住的瘋漲膨脹,積得他就要喘不過氣。

慕野鶴背對她,並不想見到她,一陣夜風迎麵吹拂,把他接下來的話送到了她耳邊,聲音低緩又冷沉。

“還輪不到你來幫我。”

不知是不是冷到了,莊閑雲身體哆嗦了一下,渾身僵住了,血液也跟著凝固,滯留在血管內,堵塞得她手腳冰涼。

她低眸,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滾落下來,心口驟然一緊,幾乎要窒息。

他說,她真的很煩,還輪不到自己去幫他。

慕野鶴真的開始厭惡她了是嗎?

她意識到,慕野鶴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想一想也對,她追在他身後那麽長時間了,每天嘰嘰喳喳得吵死了,還把他的生活節奏給打亂了,換做是誰都會煩躁的吧。

確實難為他忍受自己到現在。

莊閑雲沒再糾纏下去,從書包裏掏出兩盒藥,剛想遞還給他,又想到他不願意再靠近自己,於是收縮回了腳步,彎腰放在了地上。

“我把東西放在這兒了,你...你記得拿回去給慕奶奶。”

她囁嚅著,唇瓣發紫,再次道歉道謝。

“對不起,慕野鶴,還有很謝謝你今晚救我。對不起,是我太自作主張了,以後不會了。”

莊閑雲說完,後退了兩步,還想多提醒他幾句記得回去擦藥,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沒過多久,身後傳來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等了五分鍾,在確定她真的離開後,慕野鶴支撐不住整個身體倚靠在了樹上,滑坐在地上。

她在的時候他忍了很久,直到她走後,慕野鶴得以喘息,劇烈咳嗽了起來,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副沒用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抗多少傷。

慕野鶴臉色煞白,唇邊沾了些許鮮血,視線停留在地麵那兩盒藥上,一雙深邃的眸子暗了又暗,他伸手撿回藥盒,緊緊地兜在懷裏,笑意更深。

真像個傻子。

夜色深了,後半夜也更冷了。

慕野鶴腦袋昏昏沉沉的,裹緊了外套。

莊閑雲忘了自己是怎麽上車的,耳邊都是莊重石語重心長的念叨聲,她無心去聽,額頭抵在車窗邊緣,任由涼颼颼的冷風拍打她的臉頰,這樣就能保持清醒,但她大腦還是空白一片,慕野鶴對她說過的那兩句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

“雲雲,雲雲?”

莊重石在開車,透過後視鏡望她兩眼,見她心不在焉的,有點擔心。

“...嗯?”

莊閑雲回神,應聲。

“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爸爸剛才叫了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沒有,就是有點累了。”

她有氣無力的回答。

知道女兒嫌自己囉嗦,但他身為一個父親,還是要多教導一些,於是又歎息說道:“雲雲,下次不許再一個人冒險來這種地方了,你知不知道要是爸爸沒能趕過來,該有多危險嗎?”

莊重石不敢再深入想象,後果不是任何人能承擔的,那些流氓痞子混混沒輕重,根本不把人命當回事,若是莊閑雲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他也活不下去了,以後下了黃泉也沒法跟他亡妻交代。

“還好有那個男生在,下次咱們要好好謝謝人家。”

提起這個,莊閑雲第一個聯想到的人是慕野鶴,挨那麽一拳,他疼不疼啊?

她真的擔心他。

“誒對了,雲雲,那個男生你認識嗎?”

“嗯,是我們學校的。”

“那你知道他家的地址嗎?改天我們上門拜訪道謝。”

莊重石很疼愛莊閑雲,既然救了自己的寶貝女兒,那肯定是重金酬謝。

莊閑雲覺得這個提議很不妥,當場就拒絕了。

“還是不了,他不喜歡有人去打擾他。”

況且,他們都鬧掰了,慕野鶴肯定已經不想再見到她了。

她又給他惹麻煩了。

莊重石想了想,有嗎?

那男生看上去挺溫和的,還很禮貌的對他笑了笑。

自從酒吧鬧劇之後,莊閑雲沒再見過慕野鶴,準確來說,她一直都待在房間裏,很少出門,期末考試出來了,考得不算差,比她預想的要高出二十分。

在得到這個消息時,她第一時間就是想要告訴慕野鶴,剛把手放在門把上,滿臉喜悅瞬間凝在了嘴角。

她忘了,自己正和慕野鶴冷戰。

莊閑雲也不知道這半個月以來,慕野鶴過得怎麽樣了。

而且,算算日子馬上就要過年了,他有沒有置辦好年貨啊?上次的傷有沒有好點?慕奶奶的身體怎麽樣?

這一連串的問題擾亂她的心,搞得她心煩意亂,再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好好學習。

“小姐。”

楊姨敲了敲她的門,莊閑雲坐在書桌前,應了聲。

“莊先生讓您下樓一趟,說是孟家的人來退婚了。”

聽見這話,莊閑雲終於有了反應,她差點就忘了這件事,孟閔均和她的親事還沒解決呢。

是時候把小時候的荒唐事情收尾了。

“哦好,我收拾一下就過去了。”

她站起身,剛想去換件衣服,卻無意中撞道了堆在左上角的書,她趕快撿起來,一本粉色的日記本映入了眼簾。

好陌生啊。

這是她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