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孤寂恐懼占滿的整顆心一下子被驅趕出了體外，少女摟住他，身軀嬌小卻有力量，感受她身上不斷傳來的溫度。
等慕野鶴再睜眼，見到的便是她一張緊張兮兮的表情，以及嘴上碎碎念。
“慕野鶴，不怕不怕，沒事的。”
“摩天輪很安全的，不會掉下去。”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陪著你。”
小姑娘還閉著眼，他凝望了她很久，突然愣了神，空虛荒蕪的內心好似正在被一種名叫溫暖的詞一點點填滿。
她口中所言，每一字一句他都能聽懂。
可當這些詞匯合並在一起，有一種既陌生又向往的感覺。
慕野鶴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痛苦與折磨，活在悔恨和愧疚當中，冷到皮肉撕裂也全然不在乎。
他自以為自己已經不再需要被神明眷顧了。
反正，這輩子忍忍一樣能活下去。
事實上，他錯了。
當陽光照耀在他身上時，他隻覺得溫暖而美好，甚至讓他暫時忘卻了寒冷與冰涼。
他想，這道不可多得的陽光可不可以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至少，給他充足的時間記住此時此刻。
女孩突然的出現，一次次不耐煩的靠近接近，不論他說話多麽難聽，他推開多少次，就算哭紅了眼，她都會回到他身邊。
就像現在。
這種感覺，就像是命中注定屬於他的甩不掉。
慕野鶴才明白，原來他也是可以被保護的。
他靜靜地看著她，她為他擔心的模樣好像擊中了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慕野鶴情不自禁揚起唇畔，溫柔的笑，抬手揉揉她的腦袋。
“我沒事。”
莊閑雲感覺到頭頂上的力度，倏地睜開了眼，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那雙柔情的眸子中，她怔了很久，身體僵直，這才發覺自己離他太近了。
她猛然站起了身，雙頰發燙，手不知道往哪裏放，心髒急劇跳動，快得她心慌。
莊閑雲腦子裏現在全都是慕野鶴那張被放大的臉龐。
太近了。
她摸著自己的胸口，心跳動得很厲害，臉和耳朵也在發熱，根本止不住。
待她回神時，慕野鶴已經出了艙，喊了她好幾聲，莊閑雲才緩過神去看他。
“要...要走了嗎？”
慕野鶴點頭，向她伸手。
“不許...許願嗎？”
她結結巴巴的，還沒從剛剛親密舉止中反應過來。
“許什麽願？”
慕野鶴盯著她，眼神流露出疑問。
莊閑雲吸了口氣：“沒，沒什麽。”
隨後，她把手搭在他掌心上，很奇怪，他穿得很少，但很溫暖。
下艙後，她趕緊收回了手，動作極為不自然。
慕野鶴看不懂，索性也沒再管。
女生的心思，男生很難猜。
天氣很冷，兩人沒再玩其它的遊樂設施便往返，在回去的途中，慕野鶴給她買了一根糖葫蘆，紅彤彤又甜滋滋的，撕開糖紙咬下一口很酸甜。
涼風吹散了臉頰上的熱意，莊閑雲開開心心的，全神貫注地品嚐糖葫蘆。
她吃了一顆，又把剩下的糖葫蘆送到他嘴邊，慕野鶴習慣性地後仰躲避，本想拒絕，但看著她期許的眼神，這話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口了。
隻能硬著頭皮咬下一顆山楂，酸甜的味道蔓延口腔。
有點不適應。
在莊閑雲的記憶中，慕野鶴喜歡吃糖。
不過她不知道，現在慕野鶴已經學會不再吃糖維持那一點可憐的甜度。
生活再苦，再多的甜味也融入不了。
可是現在看來，重拾這個習慣貌似也不是什麽壞事。
“慕野鶴，你今天開心嗎？”
她捧著手裏的糖葫蘆，很認真的問他。
開心嗎？
這個話題莫名帶入了思緒，他想了想。
不算開心的吧。
他好像和開心二字沾不上邊。
“其實，我帶你去坐摩天輪，隻是想讓你許願，並不知道你恐高，對不起啊慕野鶴。”
女孩聳拉肩膀，眼神黯淡，語氣稍有愧疚和自責。
“許願？”
“對啊對啊。”她睜大了雙眼，對他解釋：“你今晚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你有心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幫你，能夠想到的隻有這個，但是...”
她是真沒想到慕野鶴恐高。
他當時的反應，她真的嚇壞了。
在慕野鶴麵前再一次做錯了事情。
好沒用啊。
“沒有不開心。”
他忽然開口，莊閑雲抬頭望向他。
“今晚隔壁的章爺爺去世了，很突然。”
聽完他的話，莊閑雲是驚訝的。
她記得那個章爺爺，上次她不小心偷聽了慕野鶴和他的講話。
能看出來，章爺爺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我很害怕。”
“怕什麽？”
“怕奶奶會有一天同樣離我而去。”
慕野鶴在望向她的那一刻，莊閑雲的心髒不知道被什麽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很疼很疼。
他是第一次在她麵前顯現出受傷的神態。
在此之前，他表現出來的都很冷漠絕情，對誰都是一個樣子，渾身帶刺，難以接近。
這一秒，莊閑雲真正的感受到了，她已經離真正的慕野鶴很近很近了。
近到她都幾乎忘記了呼吸。
“慕野鶴。”
女孩牽住他的手，脫口而出的每一個字都重重敲打在慕野鶴的心間，輕而易舉便擊潰他了他厚重高大的城牆。
她說：“奶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她會一直陪著鶴鶴。”
女孩停頓了幾秒，緊接著補了一句。
“我也是。”
當她說完這句話，煙花在黑夜中綻放，一個接著一個，響徹天際，喚醒了新年的熱鬧氣息，大片煙火暈染了整個夜幕，美得觸目驚心，又觸手可及。
莊閑雲被吸引了，欣賞眼前的煙火盛會，笑得很開心，就連手都忘記了鬆開。
恰恰相反，慕野鶴的目光一直注視她。
他握緊了包裹在掌心的小手，似乎想永遠留住這一刻的溫存。
已經很晚了，慕野鶴送她到了家門口不遠的地方，莊閑雲剛轉身又返回來，問他。
“慕野鶴，你電話號碼多少？”
他愣住，沒有回答。
“...忘了。”
“啊？”莊閑雲提議道：“那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你吧？我想明天醒來第一個和你說新年快樂,你回去後記得給我發消息。”
他應道：“好。”
莊閑雲匆匆忙忙跑回了家，兩分鍾後又跑了出來，把紙條塞給他，臨走之前還給他做了一個發消息的手勢。
他極為淺淡的笑了下，示意她外麵冷，快點進屋。
兩人分開之後，慕野鶴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進了一家二手老式手機店。